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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從將畫掛起來,眾生只見畫上山巒層疊,白雪覆頭,環繞著一片湖泊,湖上有人泛舟,衣衫髮絲,纖毫畢現。

    桌上的黃銅嵌花香爐內一炷夢甜香已經點燃,眾生默默構思,朱海通本不擅長吟詩作對,此時一點頭緒沒有,又不願在孫尚書面前丟臉,急得抓耳撓腮。他前面的章衡已經提筆在寫了,左邊的趙琴更是肚裡現成的一般,筆走龍蛇,沙沙沙蠶食桑葉似地寫個不停。

    右邊的劉密,身後的家荃也都有了,朱海通簡直四面楚歌,如坐針氈,一個勁兒地向斜後方的施羽使眼色。

    這施羽頗有才情,因父親是朱海通父親的下屬,少不得聽朱海通的差遣,另寫了兩首搓成紙團,趁孫尚書和趙公不留神,扔給朱海通。不想力道大了些,紙團撞在桌腿上,一個反彈掉在趙晚詞腳邊。

    趙晚詞已經寫完了,撿起紙團,見朱海通拼命打手勢,心中瞭然,微微一笑,把紙團揣進了袖中。

    眼看就剩下小半炷香,朱海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趙晚詞通不理會。朱海通恨得咬牙切齒,也無計可施,胡謅了幾句在紙上,強充門面。待香焚盡,眾生交卷,孫尚書和趙公一張張看著,頭幾首狗屁不通,孫尚書皺著眉頭,礙於與他們父輩都是同僚,也不好說什麼。  

    忽看到一首《浣溪沙》:桃杏風香簾幕閒,謝家門戶約花關,畫梁幽語燕初還。繡閣數行題了壁,曉屏一枕酒醒山,卻疑身是夢雲間。

    孫尚書點頭微笑,看署名,是常雲間所作,再看他寫的詩卻是一般。常雲間抿著嘴唇,目不轉睛地望著孫尚書,神色緊張,如臨大比。

    孫尚書揭過這一張,下面是一首行書寫就的《鷓鴣天》:獨倚闌干晝日長,紛紛蜂蝶斗輕狂。一朝飛絮東風惡,滿路桃花春水香。當此際,意偏長,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鍾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與海棠。

    孫尚書看到一半,已露笑意,看到末尾,讚嘆不已,連名字也來不及看,便去看該生員寫的詩——《冬日泛舟》。

    誰家樂府唱新愁,望斷浮雲西北樓。漢佩敢同神女贈,越歌聊感鄂君舟。

    春前柳欲窺青眼,雪裡山應想白頭。莫為盧家怨銀漢,年年河水向東流。

    「好!好!好一句春前柳欲窺青眼,雪裡山應想白頭!」孫尚書拍案叫絕,旁邊趙公知道是女兒的手筆,也喜之不盡。

    有此珠玉在前,後面的詩詞都黯然失色,孫尚書飛快地翻過幾張,又看到一首《冬日泛舟》。

    殘臘泛舟何處好?最多吟興是瀟湘。就船買得魚偏美,踏雪沽來酒添香。  

    猿到夜深啼嶽麓,雁知春近別衡陽。與君剩采江山景,裁取新詩入帝鄉。

    構思新巧,字字珠璣,孫尚書與趙公都十分喜歡,再看是章衡所作,也不算意外。

    看完所有,孫尚書待把趙晚詞的詩詞拔作頭籌,又請趙公親筆將那首《冬日泛舟》題於畫上。

    趙公笑著謙讓道:「愚侄小小年紀,受不起這等誇讚,我看還是麗泉這首詩更出色。」

    趙晚詞看了章衡的詩,不以為然地把頭一扭。

    章衡倒由衷覺得她的好,道:「祭酒過譽了,論才思,論詩情,學生自覺都不能與商英的相提並論。」

    趙晚詞瞥他一眼,淡淡道:「麗泉兄過謙了。」

    章衡見她很不待見自己的樣子,心想多半是因為那日輸棋讓她丟臉了。他不知她是個女兒家,難免覺得她小氣,也不想搭理。

    孫尚書一再堅持下,趙公將女兒的詩題在畫上,孫尚書看了一回,又勉勵趙晚詞幾句,眉開眼笑地去了。

    孫趙兩家原本交好,大家都是知道的,眼下孫尚書又擺明了對趙琴青睞有加,午飯時,連教習們都在議論孫尚書想招趙琴做女婿也未可知。  

    家荃獨自坐在一張桌旁,面無表情地撥著一碗米飯。說來奇怪,他一向待人和善,在國子監內卻沒什麼朋友。

    朱海通走過去,笑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家荃,你可是擔心自己孫家准姑爺的位置不保了?」

    家荃溫聲道:「朱兄說笑了,什麼准姑爺,我從未有過這等非分之想。」

    朱海通道:「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大家心裡也清楚,裝給誰看呢?」說罷,和兩個宦家子弟嘻嘻哈哈地走了。

    家荃似乎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劉密看他一眼,暗自嘆息。

    京城從來不缺才子,攀附權貴,看似是條捷徑,其實很不好走。同樣平民出身的劉密,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托孫尚書的福,趙晚詞狠狠出了迴風頭,滿心歡喜,十分得意,比平時多吃了兩碗飯。回課室的路上看見常雲間,他低頭走在前面,仿佛想著心事,地上有個髒水窪也沒在意,一腳踩了上去,鞋襪都濕了。

    常雲間站住腳,懊惱地看著自己的鞋。

    趙晚詞走上前道:「雲間兄,你要不要去我大伯那裡換雙鞋,我看你們腳差不多大。」

    常雲間看她一眼,淡淡道:「多謝商英兄的好意,不必麻煩了。」說著繼續往前走。  

    趙晚詞見他態度冷淡,心想一定是嫉妒自己才高,笑道:「雲間兄,你家可是開醫館的?」

    第十五章

    雜碎湯

    常雲間一愣,道:「誰告訴你的?」趙晚詞道:「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猜的。我第一天看見你,你身上有透骨草,大黃,當歸還有酒的味道,這是跌打損傷的方子,我以為是你受傷了。可是後來你身上又有其它藥味,我便猜你家是開醫館的,對也不對?」常雲間神情詫異,冷笑一聲,道:「商英兄好靈的鼻子,我家正是開醫館的,比不得你們官宦世家,書香門第。」說罷,疾走幾步甩開了她。趙晚詞討了個沒趣,嘀咕道:「還是個男子漢,恁小心眼兒。」沒走兩步,一人從拐角處轉出來,看見她,熱絡地招呼道:「商英兄!」竟是朱海通,趙晚詞見他那張四四方方的紫膛臉滿是笑容地走過來,甚是詫異,道:「朱大公子,你有何貴幹?」「叫我海通就好。」朱海通一副與她相識已久的樣子,伸手欲勾她的肩。趙晚詞眉頭一皺,讓開了。朱海通臉色僵了僵,掠過一絲不快,收回手,親切道:「商英,你剛來國子監,按理說我們該輪流做東請你吃酒。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一起去風荷院怎麼樣?」雖然對行院裡的風光很有些好奇,趙晚詞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邀請。她傻麼,這朱海通分明和平泰一樣,都不是善茬,她截了施羽給他寫的詩,他反而來請她吃酒,必然不懷好意。朱海通不計前嫌,其實都是為了趙小姐,他知道自己入不了趙公的眼,只能拉攏趙小姐的這位堂兄,指望他替自己牽線搭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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