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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玳說寧月仙是十年前司空觴從洛陽蒔花館贖出來的,陝豫兩省相鄰,洛陽離武安縣並不是很遠,劉密決定走一趟。此時正是牡丹花開時節,雖然未必能查到什麼,他也願意去洛陽看看。
這日走到崤山腳下,天陰欲雨,劉密見道旁有一茶寮,便和隨從進去避雨。這四名隨從一半是大理寺的人,一半是章衡不放心,從刑部派來的人,最大的三十出頭,最小的剛滿二十,從京城一路走來早就混熟了,此時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點了兩壺茶,一大盤炒蠶豆,邊吃邊聊,不亦樂乎。
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政見相左,關係不和,對這些品階低微的兵士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畢竟那幫文官得勢,也不會分予他們多少好處,失勢,也不至於牽連到他們。
劉密單獨一桌,默不作聲地吃著一碟果乾。
茶剛端上來,雨腳便著地了。棚頂噼里啪啦作響,地上升起一層泥土腥氣,隔著茫茫雨幕看去,狹窄的函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一名兵士轉過頭來,問道:「劉大人,前面就是函谷關了罷?」
劉密點點頭,他又問:「那個寫《論語》的孟子是不是騎毛驢經過這裡?」
劉密一愣,忍俊不禁道:「孟子沒寫過《論語》,來這裡的是老子,他騎的是青牛,寫的是《道德經》。」
那兵士不想自己一句話犯了四個錯誤,逗得同伴哈哈大笑,羞赧地撓了撓頭,道:「那《論語》是誰寫的?」
劉密道:「是孔子的弟子和再傳弟子將他們的言行編纂成冊,並不是一個人寫的。」
那兵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感慨道:「還是讀書好,至少不會鬧笑話。」
劉密安慰他道:「學無止境,讀書人也常常鬧笑話。」正要舉兩個例子,又想他們聽不懂,只好作罷。
雨停了,路上坑坑窪窪,都是稀泥,像微微融化的藥丸子,外面滑裡面硬。走了一個多時辰,一輛馬車橫在路中央,擋住了去路。兩個精瘦的漢子帶著一少年站在車旁,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戴著一頂方巾,穿著青布長袍,像個書生。
兩個漢子都在四十出頭,一個又高又黑,戴著斗笠,粗布衣衫,像車夫的樣子,另一個又矮又白,戴著瓦楞帽,不知是什麼人。
三人看見他們,都高興道:「來人了,這下好了!」
一名兵士問道:「你們怎麼不走?」
矮漢子拱一拱手,滿臉堆起笑,操著關中口音道:「鄙人的車輪陷進坑裡了,車上貨物沉,我們三個抬不動,還請幾位搭把手。」
他們不走,劉密等人也過不去,這忙必須幫。兩名兵士下馬上前,和那兩名漢子托住車底,正欲合力把車抬出來,兩名漢子從車底抽出兩把尖刀,趁其不備,對準心窩,一瞬間結果了他們。
劉密和刑部的兩名兵士大驚失色,心知這夥人是歹徒,各自取出兵器抵禦。
那書生打扮的少年掀開車簾,取出一把丈八蛇矛,看著劉密,笑嘻嘻道:「劉大人,有人重金買你的命,對不住了!」說罷,三人一起攻過來。
兩名兵士擋在劉密身前,長劍揮舞,青光霍霍,與他三人殺成一片。
劉密道:「我本是個無足輕重的人,是誰雇你們殺我?」
那三人不答,青衣少年穿過兩名兵士,蛇矛一挑,直直地刺向他。
劉密從馬背上騰身而起,落在兩丈開外。忽聞頭頂轟隆隆,打雷似的響,抬頭一看,兩塊巨石順著峭壁滾下來。
山上還有埋伏!劉密又是一驚,躲閃不及,右臂被巨石擦著,鑽心的疼。
那少年舉著蛇矛又向他攻來,他右臂使不上勁,只能換左手握刀,鬥了十幾回合,險象環生,身上多了四五道血痕。
兩名兵士見狀,急欲抽身來救他,卻被兩名漢子瞧准破綻,砍翻在地。
劉密臉色慘白,這四人任勞任怨跟隨他一路,先前在茶寮里還有說有笑,轉眼便落得如此下場,叫他如何不心痛?
那少年愈發得意,蛇矛一划,擊飛了劉密的單刀,笑道:「劉大人,可憐你寒窗苦讀,好不容易金榜題名做了官,今日卻要客死他鄉。你放心,念在你是個讀書人,我們會替你收屍的。」
劉密心知難逃一死,卻還問道:「是不是司空玳雇你們來殺我?」
少年道:「我們只管拿錢殺人,其他事一概不知。」
說話間,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四人扭頭看去,函道盡頭一白衣人策馬飛馳而來。
恐節外生枝,矮個漢子催促道:「別廢話了,快殺了他,離開這裡!」
少年正欲動手,四個黑點帶著破風之聲向他三人飛來,三人連忙閃避,那黑點打在巨石上,鏗鏘有聲,卻是四枚稜角鋒利的鐵菱,生生嵌進石頭裡。這等力道,若是打在人身上,不死也殘廢了。
三人驚駭之際,那白衣人已在十幾丈外,只見她縱身躍離馬鞍,輕飄飄地落在劉密身邊,一把扶住他的右臂,道:「夫君,你怎麼樣?」
月仙沒戴面具,只戴著一頂帷帽,帽沿垂下的素紗落在肩頭。她刻意粗著嗓子,叫他聽不出自己的聲音。
劉密被這一聲夫君驚呆了,連疼都不覺得了,怔怔地看著她,嘴唇微動,正想問你是誰,她已扭過頭去,怒氣沖沖道:「你們是什麼人,將我夫君傷成這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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