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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看著她,道:「漫說他們尚未完婚,不算謀殺親夫,就是完婚,她身不由己許嫁丑夫,心生怨恨原是人之常情。魯鐵匠只不過被砍下一根手指,何必叫她償命?」
出嫁從夫,不從便成了潑婦,晚詞何嘗不是世人眼中的潑婦?她不僅是個潑婦,欲置宋允初於死地的她還是個該死的毒婦。過去的事她永遠無法告訴章衡,然而聽著他這話,似乎說的不是駱氏,而是她。
這世上許多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婚姻亦是如此。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只在乎他。他素來與眾不同,這一次也未叫她失望。可是心裡一面滿足,一面被勾出更多委屈,忍住盈眶欲出的淚意,說了句大人聖明,匆忙離去。
章衡恨不能拉住她,將這些年來積在腹中的話一句句說給她聽。悵望良久,低頭再看手中的《貞觀舊錄》,方知晚詞如此費心不僅是為了他,她才是真正希望駱氏活命的人。
三日後,晚詞跟著章衡進宮,在去集賢殿的路上遇到太子等人。太子前幾日反覆思量,亦覺勝算不大,昨晚放心不下,叫來章衡,問道:「麗泉,明日的官司你有多少把握?」
章衡道:「殿下不必憂慮,微臣自有辦法說動聖上。」
太子見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問。今日見面,心照不宣,一道往集賢殿去。
那廂孟相也帶著都察院的御史和大理寺的人來了,眾人齊聚集賢殿,還未說什麼,氣氛便緊張起來。晚詞雖然站在章衡這邊,對黨爭卻無甚興趣。
一來她初入朝堂,二來她深受趙公影響,認為黨爭看似是為了變不變法,其實摻夾了許多私人恩怨,於社稷有害無利。
她見劉密站在羅懋堅身後,臉上是無可無不可的淡漠神情,不禁想起過去上馬術課,他陪她慢悠悠地走在後面,看著前面爭先恐後的眾人,也是這樣的神情。
劉密發覺有人在看自己,一轉眸對上范宣的目光。他被發現,立馬低下頭,那一閃而過的眼神卻叫劉密有些恍惚。
這時內侍一聲唱喏,天子駕到,眾人行禮。天子在寶座上坐下,讓眾人平身,道:「日前雲州駱氏一案,引發諸多爭議,今日召諸位來此,便是想聽聽諸位的見解。孟衍,你們先說罷。」
孟衍穿著緋紅官袍,發須皆白,老態畢露。聽他說起祖宗成法,夫為妻綱,祖宗之法不可變,天子眉頭微挑,不置可否。
等他和都察院,大理寺的幾名堂官把話說完,天子點點頭,又問刑部的意見。
章衡道:「皇上以為唐太宗如何?」
天子一愣,道:「唐太宗英姿蓋世,武定四方,貞觀之治,式昭文德,實乃一代明君。」
天子當年也是弒兄奪位,與唐太宗惺惺相惜,故而評價極高。
章衡心中明白,聞言微微一笑,道:「皇上所言極是,無獨有偶,貞觀年間有一樁官司由太宗親斷,案情與駱氏一案十分相似。」
天子登時起了興致,道:「說來聽聽。」
章衡向晚詞使了個眼色,她便打開那本《貞觀舊錄》,誦讀崔氏一案。天子與眾人都看著她,她毫不慌張,聲音清脆,字正腔圓,不緊不慢,聽來很是享受。天子已是天命之年,喜歡風度翩翩的年輕人。他看著晚詞,不禁面露笑意。
孟衍等人不料有這一樁故事,沉不住氣的都變了臉色,面面相覷。
待晚詞讀完,天子沉吟不語,章衡看出他已動搖,趁熱打鐵,慷慨陳詞,根本不給政敵反擊插話的餘地。
大理寺卿和幾名御史都憋紅了臉,劉密看著不覺好笑,他知道這是章衡編好的一齣戲,每一句戲詞,每一個角色都別有用心。
天子深深被這齣戲打動了,不顧孟衍等人反對,決定依照敕令判駱氏徒三年。
希望敕令大過刑律的太子高興非常,一撩衣袍,跪下道:「聖明莫過父皇!」
眾人不管高不高興,都得跟著下跪。這一跪,塵埃落定,駱氏一案再無商榷的餘地。
這可憐的女子終於保住性命,晚詞也高興極了。出了集賢殿,太子和章衡在前面說著話,她看著神采奕奕有光的章衡,眼中容不下別人。直至今日她才真正見識他在朝堂上的風采,難怪孫尚書那樣的老狐狸也說他頗有手段。
劉密隨大理寺的人走到台階下,一轉頭,這一幕撞入眼中,不由怔住。那范宣看章衡的眼神,分明是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正林!」前面的同僚叫他一聲,他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第六十五章
押不蘆(上)
不知章衡和太子說了什麼,晚詞見他二人都回首看來,忙將目光轉向別處。太子叫了聲范宣,她走上前,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太子笑容溫和,道:「聽說崔氏的故事是你找到的,你可是這一仗的大功臣,我該好好犒賞你,卻不知你想要什麼。」晚詞道:「微臣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使然,況且為殿下分憂,是微臣的本分,豈敢要什麼賞賜?」太子笑意更深,道:「麗泉,你幫我想想,賞他什麼好呢?」章衡道:「我看殿下琴堂那幅米大家的《歲豐帖》不錯,不如就賞給少貞罷,想必她也是歡喜的。」晚詞眼睛一眨,道:「殿下恕罪,若是米大家的字,微臣少不得厚著臉皮向殿下討要了。」
不知章衡和太子說了什麼,晚詞見他二人都回首看來,忙將目光轉向別處。太子叫了聲范宣,她走上前,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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