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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拼了個什麼,來來回回地撫摸,動作間透著愛惜。十一娘悄悄走近,見她拼的是個戴蓑帽的漁翁兒,心中觸動,她可是在重溫留仙湖上那一場煙雨濛濛的舊夢?

    那日不曾出現的趙琴,盒子裡的糕點,所有他以為的巧合,其實都是眼前人的一片苦心。聰慧如她,早已洞悉他的心意,而她的心意,等他明白為時晚矣!

    晚詞聞到一陣幽香,道:「姐姐來了?」

    十一娘伸手輕輕碰了下她的臉,道:「疼不疼?」

    她笑道:「早就不疼了,錢大夫說過兩日便能拆布了。姐姐事情辦得順利麼?」

    十一娘嗯了一聲,道:「這漁翁兒拼得很像。」

    「隨手拼著玩罷了。」她將紙板攪亂,拼成一個規規矩矩的方形,道:「姐姐這次來待多久?」

    「陪你過完元宵再走,我在城南租了一座宅子,拆了布便帶你過去。」

    在魯王府時,雖然是個失寵的王妃,到了也有很多應酬,那些錦衣華服的命婦們大多知道她在王府的境況,眼神中透著同情,一轉身便將她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晚詞心知肚明,面上還要裝作糊塗,鬱結於胸,難受至極。

    今年能與十一娘清清靜靜地過年,她喜出望外,拉著手說起置辦年貨的事,買桃符,金彩,五色紙錢,饋歲盤盒,說了一長串,又道:「我會寫春聯兒,剪窗花,這兩樣便不必買了,外頭買的我也看不上。」  

    這興高采烈的語氣實在久違,章衡看著她,心想無論這條路多麼難走,只要她歡喜,都無所謂。他深知她心高氣傲,倘若知道他的身份,斷然不肯接受他的幫助,他也不想做她的恩公,是以萬萬不能讓她知道。

    他笑道:「一切但憑小姐吩咐。此番經過寧州,有個姓濮的工匠,專工水磨竹器和木器,他娘子繡工極好,我讓他們給你做了一雙弓鞋和木屐,試試罷。」

    晚詞道:「是寧州濮仲謙麼?」

    「你也知道他?」

    「湘痕姐姐有一雙他做的木屐,爽滑滑的,很是別致,我一直想要呢。」

    章衡是看章珮有一雙,下雨下雪天穿,乾淨又好看,便想著給她也弄一雙來。過去沒送過她什麼東西,這會兒看見好吃的,好玩的,恨不能都給她。

    晚詞看不見,他抬起她的腿,擱在膝頭,幫她換鞋。她腳上穿著棉紗白襪,顯出纖瘦玲瓏的輪廓。章衡攥在手裡,真箇盈盈一握,似乎稍微用力便會折斷。隔著手套,他也有點心蕩神馳,忍不住在她腳心輕輕一撓。

    晚詞咯咯笑起來,他也笑了,按下心頭那股癢意,替她穿上新鞋。

    晚詞下地走了走,十分舒適合腳,謝過他,便巴巴地盼起下雪來。  

    她這些日子行動離不得人,自從章衡來了,兩個貼身伺候的小丫頭和呂無病都閒了許多。吃飯布菜,端茶倒水,飯後牽著她散步,回房便讀書給她聽。他過去不曉得照顧一個人有這許多樂趣,到了拆布這日,還有些念念不舍,意猶未盡。

    晚詞徐徐睜開眼睛,鏡中全然是另一張臉,過去的痕跡半點都尋不著,額頭那道疤也消失了。

    錢恕看著自己的傑作,不無得意道:「李姑娘,怎麼樣?莫說仇家,就是至親見了你也認不出了。」

    晚詞只是發怔,章衡笑道:「錢大夫一雙鬼手,果真名不虛傳。」恭維幾句,便叫呂無病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租的宅子在一條僻靜的巷子裡,有六七間房,家具齊全,窗明几淨,床帳被褥都是新的。還有一個服侍晚詞的丫鬟,叫絳月。晚詞不知她是何來歷,只聽十一娘說盡可放心。

    朝東的一間房闢作書房,筆墨紙硯,四書五經早已準備妥當。

    晚詞站在門口,眼中酸澀,道:「姐姐這份恩情,當真叫我無以為報了。」

    日光斜斜地照在她臉上,章衡看著,心中滋味難以名狀。她做錯了什麼?非要更名易姓,改變容貌,才能謀得一條生路。  

    額頭的傷疤沒了,但只要留下傷疤的人還在,她永遠好不了,這口氣他也咽不下。

    章衡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交織在一起,兼之面具遮掩,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須臾復又抬眸看她,眼中只是柔情,溫聲道:「我只當你是親妹妹,休要再說這種生分的話。」

    中午絳月做了飯,兩人吃過,晚詞換了男裝,一道出去置辦年貨。街上賣古董的,賣年畫的,賣臘肉醃魚屠蘇酒的,聲聲叫賣,不同於京師的紙醉金迷,有種粗俗質樸的熱鬧。兩人買了許多東西,叫人用獨輪車送到宅門前。

    除夕這日一早下起了雪,小小的宅院裡掛起一圈紅紗燈,也有幾分喜氣。晚詞穿著新木屐在院子裡踩雪,章衡親手把她寫的對聯貼在門上。

    天上慶雪呈祥瑞,堂前旭日麗春光。

    「姑娘這字真箇龍飛鳳舞,力透紙背!」呂無病湊過來誇讚一番,去廚房幫絳月燒火了。

    第四十四章

    思越人

    自從決定去濟南,劉密便有些急不可耐,仿佛那裡有什麼極重要的線索,去遲了便錯過了。臘月二十,大理寺封了印,他便想動身,又不忍拋下父母在家冷冷清清地過年,延捱數日,過了年,對父母說要去泰安州查一樁案子,事態緊急,初二便要走。二老見他一心撲在公事上,也不好說什麼,次日一早,望著他騎馬去了。行至保定府,天色已晚,便在大悲閣附近尋了一家東皋客棧住下。飯罷推窗看去,那重檐歇山的閣子高有數十丈,點點燈火如同一條盤踞的游龍蟄伏在夜色中。天上星河燦爛,街上人煙稠密,正是佳節氣象。忽聞一陣琵琶聲自樓下傳來,是《思越人》的調子,有女子婉轉唱道:「紫府東風放夜時,步蓮穠李伴人歸。五更鐘動笙歌散,十里月明燈火稀。」「香冉冉,夢依依。天涯寒盡減春衣。鳳凰城闕知何處,寥落星河一雁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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