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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知道女兒巴不得湊這份熱鬧,點點頭,道:「你們去罷。」
晚詞一直以為章衡不甚待見自己,見他來請,其實有些意外。她走在他身旁,春風穿堂而過,吹得彼此衣袖摩擦。她聞著那股淡而凜冽的香氣,為這份意外說不出的高興,卻又不想這份高興被他察覺,心在鼓舞,面上故作淡然。
劉密料到章衡是去叫她了,這兩件案子都有她的功勞,斷無撇開她繼續的道理。章衡看似冷淡,其實頗曉世故,有本事,又不貪功,無怪乎姚尚書喜歡。
公人駕著馬車往刑部去,晚詞從未去過刑部,想來那裡都是刑具,堂上坐著個不苟言笑的刑部尚書,兩邊站著一溜兒如狼似虎的官差,動不動拶人打人,就和畫上的陰曹地府差不多。
「也不知雲間在牢里怎麼樣。」晚詞替湘痕擔著心。
章衡道:「姚伯已經覺得這是一樁冤案,不會為難他的。」
晚詞道:「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雲間父母無權無勢,底下那些人能不作踐他麼?」
章衡道:「你也把他們想得太短淺了,倘若真是一樁冤案,雲間釋放之後,恢復功名,將來做他們的長官也未可知,這一點他們想得到的。」
劉密接著他的話道:「何況雲間和孫小姐的事抖了出來,待他高中,孫尚書為了遮羞,十有八九會成全他們,那些人想到這一層,更不敢為難他了。」
晚詞不及他們經歷多,想不到這些彎彎繞繞,聽了才明白,感嘆道:「原來在衙門裡當個底下人還要瞻前顧後,費盡神思。」
劉密笑道:「大到宰相,小到獄卒,其實都是給官家當差,都不容易。」
刑部有牢房,占地頗廣,此時並未審理案件,大堂清清靜靜,上方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兩旁有一副對聯:看階前草綠苔青,無非生意。聽牆外鴉啼雀噪,恐有冤情。
走到後院,只見中間一條磚砌甬道,兩旁扎著兩重細巧籬笆,籬笆內一畦青菜,邊上還有一架瓜棚,結了四五個瓜,垂垂欲墜。
這番田園風光與晚詞想像中的閻羅殿截然不同,一時詫異地東張西望,好像走錯了地方。上首一屋,高檻曲欄,是姚尚書的值房。他穿著一領緋色軟緞官袍,正坐在椅上和蘇主事說話,見他們來了,止住話頭。
三人上前行禮,晚詞動作一頓,定定地看著紫檀木桌上的香囊。這香囊顏色式樣都和家荃那個一模一樣,只不過繡的是銀蛇纏兔。
章衡和劉密也看見了,又驚又奇,章衡問道:「姚伯,這香囊是從了聽那裡搜出來的?」
姚尚書點了點頭,道:「之前聽你說家荃有一個金蛇纏兔的香囊,應有一個銀蛇纏兔的香囊在與他相好的女子身上,我便告訴了景期,讓他留意。上午他去了聽的住處搜檢贓物,發現了這個香囊。你們看看,和家荃那個可是一對?」
章衡知道晚詞心細,接過香囊便遞給了她。
晚詞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又聞了聞,篤定道:「是一對,這裡面的香料很特別,不會是巧合。」
姚尚書打量著她,微微笑道:「想必你就是幫我們捉住採花賊的小諸葛了。」
晚詞聽他這麼說,倒有些害臊,臉紅道:「大人謬讚,學生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使然罷了。」想了想,又道:「既然這個香囊在了聽那裡,他多半是見過那名女子的,何不讓他去認屍?」
姚尚書道:「我們正有此意。」
蘇主事道:「那卑職這就叫人把屍體運過來。」
姚尚書點點頭,道:「你們坐罷,等屍體運來了,看那了聽怎麼說。」
三人道了謝,在一張圓桌旁坐下,差役端來三盞香茶,晚詞吃了幾口,心頭卻發寒。倘若那具女屍真是家荃的相好,她懷著身孕,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尋他商議對策。家荃為避人耳目,必然要給她安排住處,又不能常去看她。
了聽那晚險些被抓,又受了傷,不敢再去官邸犯案,或許便在逡巡中發現了這可憐的女子,趁家荃不在時,潛入房中,犯事後拿走了她的香囊。
家荃原本殺心已起,見她被人姦污,更無憐惜。他心思縝密,知道香囊被了聽拿走,今日又聽說他被抓,難保不會溜之大吉。
晚詞剛想到這裡,便聽見章衡道:「姚伯,恐怕家荃知道了聽被抓,已經逃跑了。」
姚尚書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擔心。
棺材運來放在一片空地上,六名獄卒押著了聽走過來,他戴著特製的重枷,腳上纏著鐐銬,每走一步都很吃力的樣子。饒是如此,周圍還站滿了衙役,生怕他逃跑。
蘇主事本來和章衡並肩站著,見他來了,不著痕跡地往章衡身後退了一步。
晚詞和劉密站在另一邊,她倒是不怕,只厭惡地看著這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的淫賊,忽嘀咕了一句:「怎麼採花賊都是男的?」
劉密道:「或許也有女子,只是苦主通不作聲罷了。」
晚詞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了聽緩緩走到棺材旁,盯著裡面那張被劃花的臉看了半晌,點了點頭。
終於有了證人,卻是另一個傷害她的人,大家心裡都不是滋味。蘇主事沒讓了聽多說什麼,叫人把他押回大牢,出牌拘家荃來明日當堂對質。
此案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嫌犯又是兩名監生,姚尚書十分慎重,讓蘇主事主審,杜侍郎陪審,大理寺,都察院,國子監也都有人來。晚詞想來旁聽,姚尚書也答應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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