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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這樣的聯想逗笑了,什麼狐妖山莊,這分明是他購置的別院,大門上貼著嶄新的對聯,是晚詞寫的:別夢梅花縈故國,迎年爆竹動邊城。
綠萼館內透著暖黃色的光,章衡放輕腳步,掀開大紅軟簾,見晚詞挽著一窩青絲,穿著蜜合色秋羅襖兒,外罩著絳紅銷金紵絲比甲,坐在暖炕上做針線呢。
這本是一個女人的生活里再尋常不過的畫面,可是擱在晚詞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彆扭。蓋因看慣她讀書寫字,吟詩作對,混在男人堆里的模樣,已經覺得她和縫衣做飯,相夫教子這些女人該做的事都不搭邊了。
適應了這種彆扭,美人刺繡的模樣還是很賞心悅目的,章衡甚至想到一首詩:慵鬟高髻綠婆娑,早向蘭窗繡碧荷。刺到鴛鴦魂欲斷,暗停針線蹙雙蛾。
他站在門口,不聲不響地笑起來。
晚詞扭了扭僵硬發酸的脖子,一轉臉看見他,嚇了一跳,嗔道:「你悄沒聲兒地杵在那兒笑什麼?」
章衡走到她身邊坐下,道:「我看見一幅上好的《倦繡圖》,故而微笑。」
晚詞橫他一眼,抿嘴笑了。
章衡看著她手中的衣服,花紋繁複,以為是她自己穿的,道:「費這功夫做什麼,別熬壞了眼睛,讓絳月做就是了。」
恰好絳月提著一壺開水走進來,聞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衣裳金貴得很,姑娘捨不得讓奴沾手呢。」
章衡又看了看,道:「金貴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出來?」
絳月撲哧笑出聲來,晚詞繡完最後一針,剪斷線頭,往他懷裡一塞,道:「送給你的。」
章衡受寵若驚,捧著衣裳怔怔地望著她。
絳月道:「大人,姑娘頭一回做衣裳,費了兩匹料子,熬了十幾個晚上,您說金貴不金貴?」
男人做什麼都喜歡拔頭籌,章衡也不免俗,一聽這是趙公和魯王都不曾有的待遇,更加驚喜,手中的衣裳登時成了無價之寶,他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笑若春風,眼睛裡流光溢彩,拉住晚詞的手道:「卿卿如此費心,自然是金貴至極了。」
晚詞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去吃飯罷,絳月在餃子裡包了一枚銅錢,不知誰吃著呢。」
章衡吃著那枚銅錢,晚詞連聲向他道喜。吃過飯,兩人回房,房中亦貼著晚詞寫的對聯:有如皎日,共抱冬心。
章衡尤愛這一句,親手貼在臥房裡。晚詞與他圍爐閒話,說起陳年舊事,不覺歡笑。
那一段無憂歲月,沒有這個人時,處處都是遺憾,苦澀得不敢回想。有這個人時,在在都圓滿,甜蜜得回味無窮。
忽聞爆竹聲響,一聲兩聲百鬼驚,三聲四聲鬼巢傾,十聲連百迴響在山谷間,仿佛一鍋沸騰的水,良久才平息。
正月十二,章衡先行回府,更衣時丫鬟看見他身上從未見過的繡花中衣,面露愕然之色。章衡這才明白晚詞藏在針線里的小心眼兒,脫下衣裳,吩咐道:「仔細些洗,別弄壞了。」
丫鬟點頭答應,接過衣裳,心中瞭然,這是外頭有人了。私下議論起來,都不知是何方神聖,只知道針線活不怎麼樣。
晚詞正月十四才回城,但見街道兩側紮起無數彩棚,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無病已能下床走動,到家晚詞讓他回房休息,自己和絳月收拾屋子。
剛把帶回來的書擺放整齊,伏紹在門外道:「大人,許安人來了。」
晚詞好不詫異,走到前廳,看見一身素服,坐在椅上的許安人,心下一驚。不到一個月的光景,這位貴婦人頭上添了許多華發,人也瘦了一大圈,臉上皺紋深深,竟好像老了十幾歲。
許安人起身與她見禮,晚詞道:「安人這是怎麼了?」
許安人道:「范大人,大節下的,老身本不該為這事來打擾你,可這事……老身心裡實在過不去,除了你,也不知該找誰了。」說著語氣哽塞,掉下淚來。
晚詞忙道:「是什麼事,老安人坐下慢慢說。」
許安人扶著丫鬟的手坐下,掏出絹子抹了抹眼睛,道:「范大人,小女兩日前縊死在房中,老身懷疑此事有蹊蹺,欲請官府詳查,可是老爺認定小女系自縊而亡,不肯驚動官府。今日他出城辦事,很晚才能回來,老身想請范大人過府查個究竟。無論結果如何,老身必有重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元夜燈(一)
晚詞聽說潘氏亡故,臉色微變,道:「原來如此,安人節哀。安人認為令愛之死另有隱情,是否察覺哪裡不對勁?」許安人移開目光,神情晦暗,道:「老身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范大人,那是老身的親生女兒,老身知道她不會自盡。」晚詞回想日前在慈幼院遇見潘氏的情形,也有些難以相信那樣一個喜歡孩子的女人會突然自盡,點了點頭,道:「既如此,請安人先回去,我叫上仵作稍後便到。」許安人再三道謝,又拿出一錠黃金,道:「些小薄資,聊表心意,望大人莫要推辭。」晚詞道:「安人遭此不幸,我合該盡力相助,怎好收您的錢?令愛之死若無隱情,我只當給她上香,若有隱情,查案也是我分內之事,斷沒有收受好處的道理。」許安人聽她言辭懇切,心中感動,將黃金收起,深深道個萬福,道:「范大人高風亮節,真乃官場清流。」
晚詞聽說潘氏亡故,臉色微變,道:「原來如此,安人節哀。安人認為令愛之死另有隱情,是否察覺哪裡不對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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