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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道:「當初聽說你與魯王定親,我想天潢貴胄,年紀相當,這樣的好親事哪個姑娘不樂意?你應該也是歡喜的。你卻叫人送我那把摺扇,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可知我有多麼懊悔?」
舊事重提,晚詞心中激盪,他說的沒錯,她就是不想放過他,她不甘心只有自己一人懊悔。
他若早點提親,她便不會受這麼多苦。他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怨恨像池底的淤泥,隨著心潮湧動,沉浮不定。晚詞肩頭輕顫,牙關緊咬,不發出一點聲音,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像透明的珠子,一串一串,指甲不自覺地掐進章衡的皮肉里。
世上婦人哭有三樣,有聲有淚謂之哭,有聲無淚謂之號,有淚無聲謂之泣。章衡見她這般悲泣,真箇無聲勝有聲,滿腹心腸都揪了起來。
他展臂摟住她,輕輕撫著背,道:「晚詞,是我不好,白白蹉跎了這些年。過去的事,你不想說便不說,你能回到我身邊,我已別無所求。」
晚詞伏在他胸前,淚水更加洶湧,浸透了層層衣衫,濡濕地貼著他的肌膚,像一記綿掌,外現綿柔,內蓄勁力,叫人肝腸寸斷。
章衡知道這是女人生來就會的招數,而晚詞運用得分外有技巧。她在十一娘懷中哭泣時,並不會這樣忍著,憋著,總是嚎啕大哭,像個小女孩兒。而現在,哭得含蓄內斂,幽咽陰柔,分明是個楚楚可憐的女人。
章衡心疼之餘,又覺得有趣,或許她並不是故意的,只是對著他,一個男人,不自覺地流露出這樣的技巧。溫言軟語,哄了良久,懷中人哭聲漸收,章衡抬起她融光粉艷的臉,低頭欲嘗一嘗她睫毛上的露珠。
他畢竟不是她的丈夫,如此親近,於禮不合。晚詞害怕起來,掙扎不過,只得閉上眼睛。他唇瓣貼上眼瞼,輕軟得像一片翎羽,掃過鼻樑,驚起酥癢的感覺,最終落在唇上,輾轉吮吸,流連不去。
晚詞面如火燒,眼睫亂顫,比未出閣的少女更多一層羞恥,忽然爆發,使出吃奶的勁推他。力量懸殊,章衡按著她的背,反而與她貼得更緊。顧忌著她的情緒,章衡到底只是淺嘗輒止。晚詞得了自由,揚起手來便要給他一耳光。
章衡也不躲,見她手頓在半空,嘴角含起笑意,道:「怎麼不打?」
晚詞抿著紅艷濕潤的唇,手掉下來,恨恨地瞪他一眼,彎腰穿鞋,整了整凌亂的衣衫,便往外走。
章衡追上她,道:「吃了飯,我和你一道走。」
晚詞悶悶道:「不吃了,我現在就走。」
章衡道:「你認識回去的路麼?」
晚詞僵住,來時一直坐在車上,此地又甚偏僻,別說回去的路,她連方向都分不清。他早就算計好了,將她騙到這裡,為所欲為。
晚詞咬了咬牙,低聲罵道:「混帳賊囚!」
章衡笑起來,牽住她的手,道:「去吃飯罷,你睡了一個多時辰,想必餓了。」
晚詞道:「你別拉拉扯扯,叫人看見不好。」
章衡道:「這裡不會有外人來,下人也不敢說什麼,你儘管放心。」
飯桌擺在隔壁房裡,這間房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山巒起伏,水天相接,景致極好。今日天氣晴朗,沒有雲靄遮擋,極目可見很遠的地方。
兩人在桌旁坐下,酒燜火腿,松瓤乳油酥,松鼠桂魚,筍尖炒黃芽菜,一樣樣端上桌,都是晚詞愛吃的。
晚詞確實餓了,拿起箸大快朵頤,一點不客氣。吃魚的時候忽然想到,他對范宣那樣好,原來是因為早就起了疑心。
章衡夾起一塊松瓤乳油酥,放在她碗裡,自己又夾了一塊,慢慢吃著。
晚詞不想搭理他的,卻忍不住問道:「你不是不愛吃那個麼?」
章衡道:「你走之後,我時常想起過去的事,想嘗一嘗你愛吃的菜,嘗過幾次,便喜歡上了。」
晚詞咬著油酥,低頭不作聲。
章衡道:「有時我還羨慕正林,他早知你是趙小姐,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東西。等我知道時,一切都晚了。」
晚詞感覺自己吃的不是油酥,是酸黃瓜,一陣陣地酸到心裡去。
章衡錯過了上一次與她共守秘密的機會,終於趕上了這一次,多少有點安慰。
然而這一次的秘密關乎性命,晚詞知道他是極聰明的人,許多話不必說,他也明白,還是囑咐道:「我的事,不能告訴正林。」
「我省的。」
「不許調查我的事以及我身邊的人。」
「好。」
「在衙門裡,不許特別關照我。」
章衡笑道:「這我不能苟同,你是我的門生,我關照你理所當然,怕什麼?」
晚詞看他半晌,欲言又止。飯後一同乘車回去,氣氛不比來時,原本是上司下屬,捅破了窗戶紙,變成了男女關係,連炭爐里的橘皮香都變得不那麼清爽了。路上章衡還算安分,快到范寓時,他傾身過來,在她唇上一啄。
晚詞躲閃不及,又被他拉入懷中,因在車上,不敢過分掙扎,看著他道:「章衡,你不怕我連累你麼?」
章衡摩挲她臉頰,笑道:「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怕?」
晚詞覺得自己問得蠢,他這會兒興頭上,自然盡揀好聽的說。她明知如此,還忍不住問,不禁哂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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