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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初原本受了傷,這一嚇便病倒了,養了好些日子,又請道士和尚來做法。
有個道士問出事之前,他是否在府中毆打女子,致使其見血?
宋允初見他問得蹊蹺,也不好隱瞞,道:「是有這回事。」
那道士手持羅盤,走到東苑,指著院中的柳樹道:「這株柳樹得日月精華,修煉成形,柳樹本性屬陰,王爺毆打女子,觸怒樹靈,故而與你為難。」
宋允初大怒,當即便要叫人砍了這株柳樹。
道士忙道:「萬萬使不得,樹靈有千年道行,我等都不是對手,貿然砍樹,後果難料。天地自有規則,她也不會隨便冒犯於你,王爺只要避著她些就是了。」
宋允初心想也是,連佛祖都壓不住這妖孽作祟。他是個惜命的人,又著實被嚇破了膽,因此再也不進東苑,身邊果然恢復了平靜。趙晚詞的日子也好過多了,院裡的下人見她紅顏未老恩先斷,又沒有孩子傍身,機靈點的都撿高枝兒飛了。
此時偌大的院子闃無人聲,只有正房亮著燈,丫鬟繡雨在屋裡看著茶爐子。
夜色中,趙晚詞伸手輕撫柳樹的樹幹,低聲道:「十一娘,多謝你。」
柳枝低垂,溫柔撫過她的臉頰,宛如女子的青絲,散發著草木芳香。
繡雨打了個哈欠,轉頭見門外柳樹下一抹白影飄飄,登時打了個激靈,頭皮發麻,困意全無,目光在周圍搜尋一圈,拿起門栓,向那白影張望半晌,躡手躡足地靠近。
趙晚詞一轉身,見她舉著門栓,愣了愣,道:「你做什麼?」
「小姐?」繡雨鬆了口氣,放下門栓,嘀咕道:「婢子還以為是……」
「是什麼?樹妖?」趙晚詞笑了笑,道:「妖有什麼可怕的,她從來不欺負咱們,人才可怕。」
繡雨默不作聲,進屋沏茶給她。茶葉還是去年的,趙晚詞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晚飯沒吃,她也不覺得餓,看著繡雨道:「你跟著我進魯王府,受了不少苦。你的賣身契我早就燒了,若有一日我走了,你也走罷。」
繡雨變了臉色,道:「小姐,您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天有不測風雲,誰知道明日怎麼樣呢?」趙晚詞拿起桌上的一本書,翻開看著。
繡雨見她不願再說,只好去做自己的事。這幾年日子難過,她常有悲涼之語,繡雨也沒有放在心上。
一個月後的清晨,繡雨撕心裂肺的尖叫驚破了魯王府的寧靜。
宋允初姬妾眾多,管家匆匆找到侍妾卓氏院中,他在卓氏床上還沒有醒。聽見外面的說話聲,卓氏先醒了,側耳細聽,推醒宋允初,道:「王爺,好像出事了。」
宋允初叫丫鬟開了門,管家走到垂幔前,低頭道:「王爺,王妃歿了。」
這話不啻驚雷,垂幔里的兩人嚇了一跳,卓氏覷著宋允初變幻不定的臉色,沒敢說話。
宋允初道:「怎麼歿的?」
管家道:「大夫說是昨晚服毒自盡。」
宋允初穿了衣服,疾步來到東苑。進了房門,只見趙晚詞白衣白裙躺在床上,雙袖交疊於胸前,通身沒有一點裝飾,面色平靜,好像只是睡著了。繡雨在旁抹淚,宋允初伸手探床上人的鼻息,又摸了摸她冰涼的臉,一時還覺得難以置信,愕然看她半晌,跌坐在腳榻上。
繡雨低著頭,恨恨地瞪他一眼。
董側妃聞訊趕來,見這情形,按捺欣喜,面色悲戚地上前攙宋允初,含淚道:「王妃已經走了,王爺節哀。」
宋允初天潢貴胃,習慣了別人巴結討好,對他冷若冰霜的趙晚詞更像是一件別致的玩物,眼下香消玉殞,地位陡然擢升。唯有死人,才無可取代,於是變成了最好的。
他心裡竟有些悔意,推開董側妃,喃喃自語道:「她怎麼這樣倔。」
他和趙晚詞系天子賜婚,趙晚詞父親曾任國子監祭酒,門生眾多,此事傳出去,必然對他不利,只能以意外身亡遮掩。
府里棺木是現成的,八寸厚的楠木板,拿著銀子也買不著,原本是給趙父準備的。結果半年前趙父去世,趙晚詞執意不肯用這副棺木,自家備了一副上等杉木棺收殮了。宋允初為了這事,又大動肝火。
好清高的人兒,現在死了,可就由不得她了。
宋允初命人將那副楠木棺抬過來裝殮了,走出房門,這才注意到院中那株青柳樹幹上光禿禿,問道:「這樹上的符紙呢?」
繡雨怯怯道:「回王爺,王妃昨晚都給揭了。」
宋允初皺了皺眉,沒說什麼。他有種直覺,這樹靈是衝著趙晚詞來的,趙晚詞死了,樹靈也不會再出現了罷。
靈堂設在沁芳閣,中間隔了一道黑色絨布帷幕,上面用金線繡著《往生經》,帷幕後面停放棺木,前面是致祭的祭台香案。祭台上擺滿了三牲瓜果祭品,香案上安放著一尊白銀香爐,長明燈光中,四炷香青煙裊裊盤旋而上。
子夜時分,一扇窗戶輕輕地從外面打開,帷幕微動,光影一晃,一道頎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第三章
還魂夜
棺材並未釘死,只是用一長條寬油紙圍著棺材蓋下麵糊了一圈。十一娘輕輕揭開那圈紙,使勁將棺材蓋推開一半,棺中玉人神情恬靜,似正處於美夢中。滿頭珠翠,遍身綺羅交相輝映,她看起來容光煥發,嬌艷尤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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