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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拿出一個竹雕茶筒,挑出小半塊茶餅,讓絳月去煎。
章衡道:「正好我帶了一對犀角杯來,就用那個吃罷。」
絳月答應一聲,生火煮水,打開他帶來的錦匣,拿出一對精雕細琢的犀角杯。晚詞見兩隻杯壁浮雕不同,一個雕的是文君聽琴,一個雕的是江妃解佩,細入毫微,栩栩如生。
「如此珍品,姐姐從何得來?」
「我有個朋友,專會雕這些器皿,這對杯子原是一位巡撫老爺定下,給女兒做陪嫁的。不想這位小姐日前病逝,巡撫睹物傷情,欲轉手他人,我聽朋友說起,便賣了下來。」
晚詞道:「原是陪嫁的東西,難怪雕的這個圖樣,聞琴解佩神仙侶,寓意是好的,只可惜應了後一句,挽斷羅衣留不住。」
章衡見她大有傷感之色,忙岔開話題道:「妹妹近日忙些什麼?」
晚詞道:「我在查一樁命案,死者叫白甲,十五晚上在琵琶巷被人戳了十四刀,眼下還沒有眉目呢。」
章衡戲謔道:「都會查案了,妹妹愈發能幹了,怨不得曹承志看中你呢。」
晚詞乜他一眼,含笑道:「姐姐又取笑我。」
說話間,鍋里茶香四溢,絳月拎起來向杯中注滿,更覺香氣撲鼻。這石岩白原是能仁院的石縫間生長出來的,僧人採得此茶,製成茶餅,一年不過八塊,確實難得。
章衡早就嘗過了,這時捧起茶來抿了一口,卻失憶一般稱讚道:「果真是好茶,清香回甘,比我過去吃的都好呢。」
晚詞聽了,果然歡喜,吃過茶,猶將杯子拿在手中,把玩不住。
章衡道:「此物成雙成對,寓意又好,妹妹若是有了意中人,正好做定情之物。」
晚詞臉色驟變,道:「我並沒有意中人,現在沒有,往後也不會有。姐姐應該明白,你我之間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衡道:「話是不錯,然而妹妹正值青春,我怎麼忍心看你形單影隻,孤獨終老。你平日見的人多,若有心中喜歡,又十分信得過的,也未嘗不可作伴。」
晚詞雖然相信十一娘是個女人,但仔細想想,並不是那麼確定。倘若十一娘是個男人,他如此厚待,究竟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他亦或她說這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另有深意?
晚詞低頭摩挲杯壁,沉默半晌,喃喃道:「哪有這樣的人呢?」
章衡道:「有沒有,只能妹妹自己去瞧。我說這話,只是想你知道我並沒有拘束你的意思。」
晚詞抬眸看住十一娘,不是毛遂自薦,也不是拉皮條,全然為她著想,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個男人?
她自覺不該疑神疑鬼,握住十一娘的手,道:「我知姐姐心意,有姐姐作伴,如今這樣我已別無所求,何必再去招惹麻煩?男人終究是男人,靠不住的。」
章衡聞言,心中未免氣不憤,六年來他為她牽腸掛肚,昨晚把話說得那樣明白,她怎麼還覺得靠不住?到底怎樣,她才肯遂他的意?
章衡捏著晚詞的手,看著那五指春蔥,心中一瞬間有種種凶念,嘴上敷衍道:「妹妹所慮,也不無道理。」
兩人中間的矮几上點著一盞油燈,燈花一閃,燈光微弱了許多。
晚詞拿起手邊的小銀剪挑燈花,章衡抬眼看她,光影晃動,她有一種虛幻的美。
絳月又斟上兩杯茶,章衡揮了揮手,這丫頭便退下了。
晚詞道:「姐姐,我有一幅畫當初留在光化坊的宅子裡,沒有帶去濟南,如今這宅子歸我堂兄所有,我原想讓無病暗中潛入,取回那幅畫,又怕裡面不同往日,我說了他也找不著。不如今晚你和我一道去取罷?」
章衡心想出去走走也好,省得悶在這裡,做出什麼事來叫她受委屈,遂點了點頭,道:「那就去罷。」看著她那身月白長袍,又道:「你不能這樣去,得換身不顯眼的衣服。」
「我曉得。」晚詞向他一笑,打開衣櫥,取出一套夜行衣。
章衡也笑了,道:「原來范大人這做賊的行頭都準備好了。」
晚詞解開腰帶,脫下長袍,又坐在床邊脫了靴子,褪去夾紗褲。章衡坐在暖炕上,泰然自若,目光毫不迴避。
她本來就瘦,穿著薄絹衣褲,更顯得單薄如紙,吹彈即破。
中褲腿竄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像伶仃的新藕。中衣下胸纏得緊,彎腰扯褲腿時也只有微妙的起伏,倒是臀部的曲線頗為分明。
即便這種時候,章衡看她也是憐惜多過情慾。與她同齡的婦人,像章珮她們,大多已為人母,凡事有丈夫出頭,無憂無慮,體態豐腴,像精心呵護的牡丹花。晚詞是凌寒獨自開的梅花,沒有少婦的風韻,有的是一股傲氣。
換上夜行衣,晚詞用帕子裹住頭,面巾蒙住臉,只露出兩隻眼睛,走到十一娘面前轉了一圈,道:「姐姐,怎麼樣?」
章衡拍了拍她的背,道:「小毛賊,走罷。」
兩人騎一匹馬,夜裡風大,寒氣侵膚,章衡用鶴氅裹住她,一徑來到光化坊的趙府後牆下。晚詞從十一娘香噴噴的懷裡鑽出來,又被攬住腰,越過牆頭,落在花園裡。
她堂兄趙萊並不在此住,常年只有幾個看房子的下人,此時聚在花園門首的一間耳房裡吃酒。故地重遊,晚詞也顧不上感慨,拉著十一娘往湖邊的假山走,她將那幅畫埋在山子底下的溶月洞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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