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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別人說都沒什麼,從他嘴裡說出來,章衡不能不多想,莫非晚詞那日在集賢殿上的表現叫他起疑了?怎麼可能呢?他決計想不到晚詞還活著。
心裡疑慮重重,面上只是淡淡一瞥,道:「范宣體弱多病,受不得驚嚇。」
劉密道:「難怪那樣瘦。」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去做誘餌罷。」
章衡笑道:「你若願意,再好不過了。」
這日一早,天便陰慘慘的,密雲如厚重的棉絮堆在頭頂,風吹雲動,越聚越多,像是醞釀著一場大雨。陽主事急忙派人去大理寺通知劉密,自己帶了兩名兵士乘船前往清暉橋。
晚詞不願錯過這場好戲,雇了頂轎子,比他們更快一步到了清暉橋附近的土地廟。
土地廟一般很小,堪堪容得下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神像,像一隻大衣箱。這座土地廟雖然破敗,卻有普通人家的兩間屋子那麼大,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間。
晚詞打發了轎夫,走到廟裡,躲在一幅髒得辨不出顏色的垂幡後。
那廂陽主事等人到了清暉橋下,棄船登岸,讓船家離開。此時天色愈發昏沉,三人迎著風向土地廟走去。
晚詞聽見他們來了,也不作聲。三人各自找地方躲好,只等劉密引那賊人過來。
土地廟北面是靈山,山腳下的白燕河宛如一條玉帶,穿過清暉橋。載陽主事等人的船離開不久,一隻烏篷船緩緩而來,停在橋洞下。戴著蓑帽,身披蓑衣的男子坐在船頭,一雙鷹眼向岸上逡巡。
忽然,他看見一抹高挑孤立的倩影走在空蕩蕩的路上,目光立時將她鎖定。
她戴著帷帽,輕紗遮面,身穿杏色春羅衫,下腰系白絹裙兒,款款走來,好像沒有腳,乘船一樣。疾風中,她衣袂鼓起,裙裾飛揚,像一朵迎風招展的鮮花。每一搖,每一晃,都牽引著他的視線。
男子平生未曾見過這等尤物,心中大喜,期盼著快點下雨。
嘩的一聲,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那女子環顧四周,提起裙子向土地廟跑過去。男子看著她進了廟,方才走過去,從懷中取出一隻竹管,伸入窗欞縫隙,向裡面吹氣。
晚詞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異香,心知不好,忙用手帕捂住口鼻。她想提醒其他人,又怕出聲驚跑了賊人,廟裡光線暗淡,也沒法做手勢,使眼色,正暗自著急,一聲悶響,躲在神像後面的陽主事已經暈倒在地。緊接著又是兩聲,兩名兵士也倒下了。
劉密聽這動靜,心知不對勁,屏住呼吸,身子一歪,倒在旁邊的草垛上。
窗外男子估摸著差不多了,心急火燎地走進來,見美人嬌弱不勝地倒在那裡,喜滋滋地上前。
「站住!」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男子吃了一驚,暗道怎麼還有人在?這人怎麼沒中迷香?尋聲望去,見垂幡旁站著一個模糊不清的黑影。
劉密也沒想到還有人在,趁機翻身而起,拔出藏在袖中的刀向男子背心砍去。
男子猝不及防,蓑衣被劈成兩半,背上多出一道血口,吃痛之下,慘叫一聲,拔足逃向門外。
晚詞看呆了,見劉密追到門口,身子一晃,急忙上前扶住他,道:「劉大人,你中了迷香,莫追了!」
「范主事?」劉密四肢發軟,渾身無力,右手猶緊攥著刀,一雙眼睛透過輕紗狐疑地看著她,道:「你一直在這裡,為何未中迷香?」
晚詞道:「我兒時機緣巧合,服過一味草藥,之後便百毒不侵了。」
劉密默了默,道:「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藥,范主事真是有福之人。」
晚詞扶著他在一條破板凳上坐下,從袖中摸出火絨,點起供桌上的蠟燭,看了看陽主事等人,都昏死過去了。
「劉大人,你想睡便睡罷,我守著你們。」
劉密靠著冰冷的石壁,眼皮似有千斤重,卻不想睡。燈光中的范宣是重影兒,兩副單薄的身板兒,兩張姣好的容顏,疊在一起界限不明,像個謎團。
「范主事,你會武功麼?」
「不會。」
「那你方才站出來,我若沒有醒,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晚詞沒想那麼多,這會兒偏著頭想了想,笑道:「我就說我是唐門大弟子,有獨門暗器,他若不束手就擒,休怪我手下無情。」
劉密笑起來,拿帕子擦乾淨刀鋒上的血,遺憾道:「差點就捉住他了,此番打草驚蛇,他日後必定更加小心了。」
晚詞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會有機會的。」
劉密道:「可是晚一日,那些失蹤的女子便多受一日苦,叫人於心難安。」
晚詞嘆了聲氣,怕說多了惹他疑心,不再言語。雨點沙沙打在屋頂上,從破洞處漏下來,滴答滴答敲擊著桌面。困意一陣強似一陣,劉密撐不住,閉上眼睛睡去了。
燭火在冷風中搖曳,兩人的影子在牆壁上搖曳。
晚詞仰頭看著色彩斑駁的神像,感慨萬千,心中酸甜交雜,還泛著一絲苦味。
忽聞馬蹄聲近,似有十萬火急,眨眼間便在門前停下。晚詞唯恐是賊人的同夥找來了,一顆心都吊了起來,只見一人頭戴蓑帽,身披油衣疾步而入,帶進來一股凌厲的冷風,幾乎將燭火撲滅。
晚詞看清那蓑帽下沾滿雨水的臉,驚喜道:「大人你怎麼來了?」
章衡打量著她,眉頭微松,又看了看沒有反應的劉密,道:「劉大人怎麼了?其他人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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