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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犯下的錯誤,理應由她親手結束這一切。
*
夕陽逐漸隱沒蹤跡,黑暗一寸寸吞噬大地,經過烈日炙烤一整天的大地,像是被大火席捲而過,仍舊殘留著炙人的熱意。
鹿鳴珂閉著眼,躺在滾燙的地上。
「沒見過,是個生人呢,怎麼這麼多血。」有個東西貼著他的身體,絮絮叨叨,「他手裡握著劍,看起來是個劍修,金丹都碎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誰在說話?」鹿鳴珂喉頭干啞緊澀,出口的聲音破碎得不成句子。
「他戴著的這個面具好漂亮。」那東西冰涼的手落在鹿鳴珂的臉上,說是手,細細長長的,又涼又滑,像是海底的某些黏膩的生物。
它拽下了鹿鳴珂的面具,發出誇張的驚呼聲,緊接著四周響起爆笑的聲音:「嘻嘻,好醜。」
「走開,都走開,不看看你們自己長得什麼模樣,還有臉嘲笑別人。小哥哥,你莫搭理這些沒人要的東西,我喜歡你,你來服侍我,好不好?」
「臭八婆,你又發春了是不是!他是我先看到的,歸我。」一大串吸溜口水的聲音。
「什麼你先看到的,明明是大家一起看到的,要吃,也是大夥分著吃。」
「分著吃就分著吃,好不容易有口新鮮的吃食,大家都注意一下吃相,別在生人面前丟了臉。」
「就你整日面子,面子,你這個無面妖臉都沒有,哪來的面子。我等不及了,你們不吃,我先吃!」
「操!哪裡來的怪鳥!」
「這怪鳥抓老子的臉,滾開,滾開,啊!」
「嗚哇,這鳥好兇!」
大鳥撲翅的聲音,夾雜著亂七八糟的鬼哭狼嚎,好一陣兵荒馬亂,四周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不知都是些什麼妖鬼邪靈,跑了個乾淨。
鹿鳴珂耳邊終於清淨不少,倏然,他的耳尖動了動。有什麼在靠近他,那東西曖昧地纏上他的身體,從觸感來判斷,是頭髮。
「小哥哥,跟我走吧,我會好好待你的。」這個聲音他聽過,就是剛才吵著要讓他服侍它的女聲。
「你是誰?」鹿鳴珂指尖微動,感覺到流失的力氣漸漸回到身體。
「我?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他們都管我叫長發鬼。」長發鬼貼在鹿鳴珂的身上,烏黑如緞的髮絲足有兩米長,俏皮地纏住他的手指,「要不小哥哥給我起個名字。」
鹿鳴珂猛地睜開眼,五指收攏,扯住長發鬼的頭髮,甩了出去。
長發鬼只有一顆頭顱,鹿鳴珂這一摔,用足了力道,那顆腦袋撞在地上,疼得它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發出悽厲的哀嚎:「小哥哥,我錯了,不要殺我。」
「這是哪裡?」鹿鳴珂用力地扯著長發鬼的頭髮。
長發鬼的額頭被地上的石子劃出一道血痕,血水流進眼眶,她閉著眼,只顧著大呼:「我的臉,我的臉花了……」
「這裡是荒墟,你回不去了,可憐見的,是誰將你丟下來了,那個人心裡一定很恨你。」石頭後面探出一顆小小的腦袋。那張臉稚嫩如幼童,聲音卻滄桑沙啞如飽經風雨的老者。
「荒墟?」鹿鳴珂當然知道荒墟是哪裡。荒墟,那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是羽徽若將他丟下來的嗎?
羽徽若,短短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子,將他心尖上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剮得鮮血淋漓。
他像是哭,又像是笑,半弓著身體地,頹喪地坐在地上,喉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噗地吐出了口血。
那口血霧剛好噴在長發鬼的臉上。
長發鬼停止了嚎叫,面露驚恐。
鹿鳴珂闔了闔眼,雙瞳漆黑如深淵,隱約可見其間血霧浮動:「羽徽若,羽徽若……」
他咬牙切齒,將這三個字含在舌尖上,翻來覆去地念叨著,似要生啖其血肉。
長發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任由誰都聽得出來,他對這個叫羽徽若的恨之入骨。
「怎麼離開這裡?」鹿鳴珂問。
「想離開這裡,得去雷澤深淵找那條蛟龍,那惡蛟上古時期就在這裡了,離化龍只剩最後一步,被自己的心上人吸乾所有修為,丟棄在了這裡,只有它記得回去的路。不過,它脾氣不好,未必會告訴你。」先前與鹿鳴珂搭話的小妖說道。
鹿鳴珂探手,抓起身側的東皇劍。
他醒來的時候,東皇劍就在手中握著。是羽徽若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有這把劍,這荒墟里的妖傀邪靈總要忌憚幾分。
他以劍拄地,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腹部本該盤踞著金丹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想起醒來聽到的那句「金丹碎了」,鹿鳴珂一顆心沉入了無底深淵。
羽徽若震碎了自己的金丹。
鹿鳴珂握住東皇劍時,生出的一絲羽徽若尚對自己留情的希冀,轟然粉碎了個徹底。
「你傷得這麼重,又失了修為,就算那隻鳥願意保護你,你也很難對付那條蛟龍。」小妖指了指棲息在枯樹上一直目不轉睛盯著鹿鳴珂的黑色大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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