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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屋子裡的燈盡數都滅了,整個寢宮陷入一片黑布隆冬中。
羽徽若被驚醒,睜開雙目,卻發現自己渾身脫力,四肢癱在床上,連動一根手指都不能。
宮門被推開,瀉進來一縷慘白的月光。
月光里,有道暗沉的影子逐漸向床榻靠近。
她在黑暗中努力地轉動著眼珠子,說道:「粉桃,是你嗎?好黑,快燃燈。」
那影子停在床前,隔著床帳打量著她。
無端起了一陣風,合上屋門,僅剩的一縷月光被徹底隔絕在外,寢宮再次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羽徽若感覺到身側的床榻塌陷下去一塊,那人撩起床帳,坐在她身側,目光無聲且陰鬱的注視著她。
羽徽若知道這人不是粉桃了。
他的身上瀰漫著股絕望陰冷的氣息,就好像是從寒冰煉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光是被他這樣盯著,渾身仿佛浸在十二月的深潭裡,生出一股寒意,叫她由內而外打了個冷顫。
「你是誰?」
寢殿內空蕩蕩的,只有羽徽若一個人的聲音,無人回應。
羽徽若清晰地感覺到那人就在自己的身邊,陰戾的視線像毒蛇一般纏住她的身體。她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依舊無人應答。
羽徽若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那是一種本能,恐懼將她包裹,她控制不住地用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的畏懼。
低低一聲輕笑,有惋惜,有嘲諷,有蔑視,還有仇恨。摻雜的情緒太過複雜,羽徽若腦海中瞬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她想到一種可能性,聲音尖銳道:「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對嗎?」
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從那裡回來!
怎麼可能是他!
羽徽若想發出尖叫,歇斯底里地尖叫。事實上,她的確叫出了聲,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大得震耳欲聾,落在粉桃和水仙兩位宮婢的耳中,僅是低微的哼唧聲。
「帝姬,帝姬。」粉桃焦灼的聲音跌落至羽徽若的耳畔。
羽徽若掀開眼帘,滿目的黑暗被琉璃燈燙出一個巨大的洞來,光暈撲面而來,刺得她雙目不自覺滾下淚水。
粉桃和水仙並肩立在床側,打起簾帳,表情一個比一個擔憂。
「帝姬,您做噩夢了嗎?」水仙扶著冷汗淋漓的羽徽若坐起。
羽徽若轉眼打量著四周,燈火俱明,橘黃光暈填充著殿內的每一個角落,那種陰冷而絕望的氣息散了個乾淨,仿佛她真的只是做了場噩夢而已。
粉桃為羽徽若擦拭著額角的汗液:「定是帝姬近日太過虛弱,才導致外邪入侵,做做噩夢便罷了,可別生了病,明日得讓他們多做些好吃的,給帝姬補補身子。」
將鹿鳴珂丟進荒墟後,羽徽若這三年時常夢見他,不是沒有做過噩夢,沒有哪一次噩夢這般真實,這般叫人骨子裡發怵。
帝姬的寢宮外有侍衛值守,還有粉桃和水仙以及其他宮女們輪番守著,真有人來,不可能做到無知無覺。
大概真的只是做了個噩夢。
羽徽若長舒一口氣,吐盡胸腔里那口灼息,心情平復了下來。離天亮還有段時間,她閉目躺倒,水仙和粉桃為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
羽徽若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枕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截三寸長尾指粗細的枯枝。
她拿起枯枝放在眼前端詳,枯枝周身生著尖銳的刺,壓了壓,流出紅色的汁液。
原來不是枯枝,只是生得像枯枝。
不長樹葉,只長刺,汁液紅得像鮮血,這種植物少見,羽徽若想了想,確認自己從未見過。
倏然,羽徽若想到什麼,丟開樹枝,抱著雙膝,縮到了床角。
樹枝上的刺不小心扎了下手指,冒出一粒血珠,隱有發酸的感覺。
第二日,羽徽若拿這根樹枝去問粉桃她們幾個,她們果然都沒見過,不知道是怎麼出現在羽徽若寢宮裡的。
羽徽若的心情沉甸甸的,打發了人去荒墟入口查探,那人很快回復,荒墟入口一切正常。
到了晚上,羽徽若依舊要靠著安神香入睡。她召來白梨,命飛鷹隊守在宮殿外,並且在寢榻的四周設置了機關,只要有人靠近床榻,便會飛出箭矢,將入侵者射成馬蜂窩。
如此她還不放心,讓白梨在床帳的四周掛了好幾串鈴鐺,哪怕是一陣風,都能帶起鈴聲,周密的布局,直接杜絕了所有靠近她的可能性。
羽徽若過於緊張的反應,不由得讓粉桃她們幾個非常擔心,背地裡猜測帝姬是不是患了什麼病。白梨忠於羽徽若,羽徽若說的話,向來不會反駁,她嚴厲呵斥粉桃幾人私下議論帝姬的行為,並親自鎮守門外。
寢殿內所有的燈燭都被點燃了,無數個金鈴鐺垂掛在床帳外,絲線交錯纏繞,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將羽徽若困在其中。
羽徽若抱著被子坐在大床中央,四處張望,看到站在門口白梨的身影,心中緊繃的那根弦鬆了些。
她試著躺倒,放鬆精神,閉上雙目。
床帳無端揚起,覆在她的面頰上。
眼前陡然陷入一片黑暗,羽徽若心尖一凜,極為警覺地睜眼,方才還燈火通明的寢殿,此刻燈燭俱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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