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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圖閉目皺眉,虛弱出聲:「不要他們……」
他說:「只要您……」
只要您。
深宵寒意襲人,窗外依舊是一片茫茫無盡的夜色,聽不見風響,看不見樹影,明明太陽不曾升起,恍惚間卻有什麼隱晦的悸動終於得以窺見天明,肆無忌憚袒露於眼前。
路遠頓了頓,似在沉思什麼。
他垂眸,注意到尤斯圖身上凌亂破碎的軍服,悄無聲息脫下外套將對方裹入其中,隔絕外間侵襲而入的寒意,然後微微起身,將尤斯圖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
因為在地上坐得太久,路遠站起時身形輕微晃了一瞬,他閉眼等待那一陣眩暈消退,這才抱著尤斯圖朝正中間的床上走去,然後俯身將對方放在了床上。
「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路遠在尤斯圖耳畔低聲說出這句話,正準備起身離開,衣領卻忽然一緊,被尤斯圖悄無聲息圈住了脖頸。
那隻銀髮雌蟲好似終於清醒了幾分。他依舊虛弱,閉眼用冰涼的側臉緊貼著路遠溫熱的臉頰,聲音沙啞,扯了扯嘴角,自嘲問道:「閣下,您到了這個地步都不打算標記我嗎……」
路遠聞言身形一僵,不知該如何告訴對方自己是一名人類,只好沉默以對。
尤斯圖卻沒有為難他,而是偏頭在路遠耳畔落下了一個濕濡的吻,聲音裹挾著灼熱的余息吐出,就好似心中綿長無盡的情意:「我早該猜到的……」
他既高興又難過,喃喃自語:「我知道您不會這麼做,可我還是很高興您過來了……」
尤斯圖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喜歡是什麼感覺,無可替代,獨一無二。假使薩利蘭法再出現一隻比路遠更為溫柔、更為有禮的雄蟲,也依舊無法替代對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了。
從前他因對方眼中的平等而心動,
這一刻,他因對方的靈魂而心動。
路遠感受到與自己緊貼的側臉多了某道濕濡冰涼的液體,他微微一怔,然後皺眉用指腹輕輕拭去了尤斯圖眼角的淚痕,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
他們身處封閉室內,聽不見外間的動靜,約里加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見原本寂靜的樓道間忽然出現一群身影,正朝樓上走來,腳步聲雜亂中透著序然,為首的赫然是薩菲爾上將,還有一名身穿藍色禮服的儒雅雌蟲。
約里加見狀一愣,下意識上前迎接:「薩菲爾上將,兄長,你們怎麼過來了?」
王儲受傷,絕非小事,然而以蟲帝的身份必然不可能輕易離宮,那名身穿藍色禮服的雌蟲便是阿普陛下的心腹,帝國財政官奧哈拉大人,同時也是約里加的親生兄長。
與約里加的衝動不同,奧哈拉大人顯然走了另一個穩重文雅的極端,否則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執掌帝國財政。他沒有回答約里加的問題,而是出聲問道:「七殿下在哪兒,情況怎麼樣了?」
約里加聞言這才想起路遠還關在封閉室里,面色大變,暗叫一聲「不好」,連忙轉身衝進封閉室查看情況,然而等他們趕到觀測窗口的時候,卻見剛才還陷入狂躁狀態的尤斯圖已經安靜了下來,正乖順躺在一名黑髮雄蟲懷裡,被對方打橫抱到了床上。
尤斯圖不知是不是有話要說,用血跡斑斑的指尖拉住了那名雄蟲的衣領,緊貼著對方耳畔,低聲訴說著什麼,過了許久才終於緩緩鬆手,莫名看出了幾分不舍。
而那名雄蟲一言不發,側臉輪廓落入陰影,看不清神情,只是將尤斯圖身上滑落的外套重新拉好,動作無聲透著細緻。
明明隔著窗戶,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但在某一瞬間,時光的流逝卻忽然緩慢下來,無端令人心動。
奧哈拉大人見狀略有些詫異,偏頭看向約里加問道:「他是誰?」
約里加聞言一噎,不知該如何解釋路遠和尤斯圖之間複雜的和求而不得關係,幸好薩菲爾上將在一旁出聲打圓場,主動開口解釋道:「是路遠閣下。」
奧哈拉大人微不可察一頓,有些難以想像剛才舉止溫柔的路遠居然是一名雄蟲:「就是那名據說血液純淨度有60%的冕下嗎?」
他語氣微妙,甚至夾雜著幾分狐疑,顯然不太相信這個數據,只是礙於薩菲爾上將在場,不好表現得太明顯而已。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薩菲爾上將平常看似溫和,實則也擁有著武將刻板固執的脾氣,聞言面不改色道:「當然,這件事我早就上報蟲帝了,奧哈拉大人您身為陛下的心腹,難道就沒有聽說過嗎?」
奧哈拉大人當然聽說過,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眼見那名雄蟲已經從封閉室里出來,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說話溫和而又令蟲感到舒適:「我十分願意相信您的話,畢竟他成功安撫了一隻王蟲,只是沒有確鑿的血液數據,您無法堵住外界的嘴。」
語罷又頓了頓,嘆息一聲道:「看來陛下所安排的那位雄蟲閣下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薩菲爾上將卻平靜否認道:「不,不管今天路遠閣下是否在場,您帶來的那隻雄蟲都必將白跑一趟。」
尤斯圖是他的學生,他很清楚對方的脾氣,除了路遠,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不會接受任何雄蟲的撫慰。
就在他們說話間,封閉室的門終於咔嚓一聲打開,路遠從裡面走了出來。直到這個時候,奧哈拉大人他們才終於借著燈光窺清了路遠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