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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開始厭倦背叛這種東西了。」
法厄斯罕見如此說話,以至於韋瑟上將愣了一瞬:「首領?」
法厄斯抬手擦掉窗戶上的霧氣,外間的景象也跟著清晰起來,他聲音低沉,無端悠遠:「您不覺得北部已經在這種迷霧中生存太久了嗎,我們根本看不清彼此。」
「我聽說西部信仰神明,而他們的蟲神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個弱小的部族如果想延續千萬年,必須依靠團結,一個強大的部族如果只剩廝殺,千萬年後也必將走向滅亡。」
法厄斯狠狠皺起眉頭,他不願承認,但事實如此:「北部已經開始走向衰亡了。」
「無論是土地的富饒,還是子民的數量,都已經開始遠遠落後於西部。如果不想讓我們的文明從這片土地上消失,就必須做出改變。」
而改變的第一步,就是要將那些名為「背叛」的隱患,用利刃從骨血上刮乾淨。
深夜十一點,法厄斯終於和韋瑟上將詳談完畢。他們走出書房,從二樓往下看去,卻見許岑風正坐在沙發上低頭書寫著什麼東西,一隻半大不小的雌蟲崽子則趴在一旁的地毯上擺弄玩具球。
韋瑟上將走下樓梯,直接將那隻雌蟲崽子從地上抱了起來,揉了揉他的頭髮:「阿古,我們該回家了。」
他對這隻失而復得的小崽子異常疼愛,走到哪兒帶到哪兒,自從佐格出了意外後,就帶得愈發緊了,堪稱寸步不離。
阿古看起來還是很瘦,但比前段時間已經好了很多,起碼不再是從前野獸般的作態,聞言乖巧點了點頭。
韋瑟上將抱著他面向許岑風:「和這位閣下說再見。」
阿古竟真的磕磕絆絆吐出了兩個字:「再……見……」
許岑風見狀將膝蓋上的文件放到一旁,從沙發上起身摸了摸阿古的頭,聲音溫和:「下次有機會再過來玩。」
看的出來,阿古很喜歡許岑風,聞言用力點了點頭,那雙綠色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韋瑟上將見狀不免笑了笑,他目光不經意一瞥,忽然發現沙發上放著一摞黑色的文件夾,封皮都是標了金邊的,很明顯是歸屬首領批閱的文件,面色稍有變化。
韋瑟上將沒想到法厄斯居然如此信任這隻雄蟲,連機密文件都交到了對方手裡,詫異抬頭看向了樓梯處。
法厄斯站在樓梯中間,雙手抱臂側靠著欄杆,並沒有下去。他注意到韋瑟上將的目光,卻沒有任何表態,只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儘快回去吧,別被耶尼亞發現。」
韋瑟上將只好點頭:「首領,那我就先離開了。」
他們兩家住得近,附近都是法厄斯的親兵,耶尼亞的耳目一時混不進來。韋瑟上將趁著夜色遮掩離開了住宅,誰也沒有驚動。
法厄斯步下樓梯,見許岑風在整理文件,他隨手抽過其中一份打開翻看,發現對方的批閱內容後,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想修改謨罕拉格鬥場的規則?」
許岑風嗯了一聲:「底下的屬官匯報,說貧民窟有九成九的雌蟲都不務正業,跑去格鬥場賺取星幣,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格鬥場的門檻太低,在台上他們只要用暗器和毒藥就可以輕鬆獲勝,所以都想去分一杯羹。」
法厄斯屈指輕彈文件夾,發出一聲脆響:「但格鬥場的規則一向如此。」
許岑風卻反問道:「格鬥台上比的難道不是實力嗎,為什麼要比誰更下流?」
法厄斯一噎。
許岑風把整理好的文件遞給他:「你如果覺得不可行,可以再重新批閱一遍。」
要不是法厄斯偷懶消極怠工,許岑風不一定會幫對方批閱文件。他之前看法厄斯胡亂批閱文件的時候,就像看見一名學渣在試卷上亂塗亂畫,說實話,略有些糟心。
法厄斯卻看也不看,直接把文件扔到了桌子上:「你要改就改吧。」
他語罷靠在沙發扶手上,身上的睡衣布料柔軟絲滑,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下有些反光,冷不丁吐出了一個消息:「我過幾天要出城去參加駐軍交接儀式,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回來,你好好待在家裡,別亂跑。」
他語罷似乎是覺得「別亂跑」這個詞警戒力度不夠,又皺眉補充了一句話:「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一步也不許出去。」
許岑風聞言一頓:「你出城不帶上我嗎?」
法厄斯:「嗯,不帶。」
他一秒都沒思考,很顯然沒把許岑風列入計劃中,也從側面代表了這件事沒得商量。
許岑風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鑑於他太了解法厄斯的性格,深知對方一定不會帶自己出城,於是到嘴的話又改了口風:「是不是耶尼亞要有動作了?」
法厄斯沒瞞他:「他應該會在駐軍儀式那天動手,到時候不管霍斯堡發生什麼事,你一個字都別聽,一個字也別信。」
這就是法厄斯能透露的全部信息了,再多了也沒有,畢竟戰場上瞬息萬變,連他自己也吃不準會發生什麼事。
許岑風聞言沒出聲,片刻後才開口問道:「那你會死嗎?」
法厄斯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怕嗎?」
按理說,許岑風應該害怕,畢竟生離死別無論放在哪裡都悲痛至極,但不知是不是他上輩子經歷過更痛苦的死亡,所以此刻心如止水。
許岑風聞言伸手把法厄斯拉到懷裡,輕輕抱住了對方。他什麼也沒做,心裡卻十分踏實,低聲平靜道:「不怕,就算我們兩個都死了,也沒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