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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一個沒忍住,頭栽下,輕輕打起了小呼嚕。
黑暗中,裴玄睜開了眼,他半起身,眼神平靜地看著睡在軟榻上的少年。
不知是天道偏心,還是天道極為厭惡他,他這住所從來烏雲蔽日,光線暗淡,除了長長久久的黑暗,往往看不到一絲月光。
而葉清不過來了半日,月色就皎潔如洗。月光照在少年烏黑的髮絲上,暈染上柔和的光,能清晰照出如畫眉目。
如果葉清現在睜開眼,他能看到,裴玄那冷白的下頜線條,再往上看是一雙無情無欲的黑瞳。
對方垂著眼眸,在俯視他,眼底翻湧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情緒。
居高臨下。
感受到主人的心念,牆上寒冰劍脫離桎梏,落入裴玄掌中。
少年在他面前,睡得毫無防備,這究竟是從何而來的自信,難道騙人者連自己的身心都能欺瞞過去……月色下,寒冰劍泛起一陣水藍,如果想殺掉葉清,寒冰劍輕輕一下,葉清就沒了。
要來了嗎?
寒鴉屏住了呼吸,漆黑的翅膀合攏在身側,半天不敢撲騰、不敢發出聲響:他白日還以為,世間最殺伐果斷、泯滅人性的主人被迷惑住了,有了一絲心軟的跡象。沒想到主人終究是主人,一如昔日的殘忍無情。
哎這少年的死狀,他都不忍心看了……
可令寒鴉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主人提著寒冰劍,眯起雙目。劍光鋒芒畢露,沒有落在葉清身上。恰恰相反,裴玄拿著寒劍,在自己手心劃了一下,隨著這個動作,無數的鮮血爭先恐後滴落。
寒鴉:「???」
鮮血掉落這一幕極為血腥,黑暗物種都為之驚駭:主人你在幹嘛啊主人,你是不是劃錯人了!
沒有人知道。
裴玄在啟動一種禁術——
以滔天的血液為引,能檢測出兩名修士之間是否存在親緣。
第110章
無數鮮血從裴玄掌心裡爭先恐後滑落,順著劍尖流淌,月色下,血液匯聚成一個光圈,閃爍了多次。
也許是裴玄啟動禁術,觸怒了天道。本來萬里無雲、明月皎潔的蒼穹,忽然開始匯聚起了層層烏雲,濃雲密布之下,月色被遮住了,天幕宛若咆哮般黑沉,屋內光線暗沉下來。
月色變幻,還能用偶然圓過去,可震怒般的雷霆緊隨其後,聲響由遠及近,風聲呼嘯,好似要掀起狂風暴雨,屋外砰砰作響,就說明了一切……
任何修士都會心生畏懼。
寒鴉也不例外,它打了個顫,本能地有些戰慄。
唯獨裴玄依舊冷漠不羈,繼續放血,無視了窗外的動靜,也根本不把天道放在眼裡。
儼然那句「你再厭惡我,也干不掉我」的真實寫照。
也是裴玄這般有恃無恐,後來天道才誕下無數的分身,產生了三種消滅裴玄、阻止其滅世的辦法:以惡制惡、用愛感化和……
這種以滔天血液為引的禁術是大不韙,原本是用來檢測一個修士身軀是否適合奪舍,不少厲鬼、魔修喜歡這樣干。
不少如大樹般盤根錯節的修真世家,也有許多陰私,比方一名活了數千年的修士,某一日忽感大限將至,或者沒有全然把握渡劫飛升,深感自己會隕落。為了以防萬一,就會讓家族找一名資質好、有血緣關係的弟子作為容器,萬一自己在雷劫之中僥倖脫身一魂一魄,就奪舍那名弟子。
血緣越近,就越適合。
這種容器自然不能隨便找找,於是這種禁術就派上了用場。
裴玄啟動這個禁術,當然不是為了奪舍葉清。正如後來秦巡眼中盯過無數天之驕子,就是沒把葉清放在眼裡、事後才無限懊悔一樣。
資質駁雜的五靈根是修仙最底層,要奪舍,誰也不可能去奪舍葉清。
裴玄用它來檢測,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血液滴完,他的血極為鮮紅,卻散發著黑氣,好似某種不祥之物,匯聚成一個禁術圖騰,顯得分外鬼魅。
裴玄垂下眼眸,看血液按照禁術周天流轉。
寒鴉全程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打擾。
流轉一個周天后,裴玄停了動作,重新抬起眼。寒鴉還在想主人要做什麼,迷迷糊糊之際,見裴玄的目光往軟榻望去,忽然心中一個咯噔:對了,它怎麼忘了,這種禁術需要兩個修士配合,當然不會是獨角戲。
雖然大多數時候,其中一方根本毫不知情。
比如寒鴉就曾聽過,陸氏家族一天賦極好的單靈根弟子,某一日在賞花,忽然被花刺了一下,手指大出血,怎麼也止不住。還以為是一場意外,誰料花蕊吸收了無數血後,一轉眼,那名陸姓弟子的血就移到了禁術上。
換言之……這場禁術,需要葉清配合。
小小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什麼,裹著九階妖獸這虎皮做毯子,一呼一吸間睡得真香,也看上去乖巧極了。
見裴玄目光落在葉清的臉上、細長的脖頸還有胸口。
寒鴉心裡呼喊了一聲,紅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鳥臉抽搐似的抖了兩下:我的天啊,他的主人不愧是世間最殺伐果斷、泯滅人性的主人(感慨x2)。
別人要血,為了不打草驚蛇,都是要手指血,或者其他微不足道的部位血。
唯獨主人,直接瞄準了臉頰血、喉頸血、心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