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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奪走了他所有呼吸。
那是一座珠玉加身,琉璃為瓦的黑色宮殿,傲然立於危峰之巔。河流似錦帶蜿蜒,流雲浩浩蕩蕩披曳霞光,葉清一眼就深受震撼,不知道這魔城殿宇要窮盡多少人力物力,耗費多少光陰歲月才能鑄造而成。
葉清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了,在世界盡頭的星海,唐希告訴他的一番話。
「清清,你父親已經打下了一整片魔域,南起無燼之海、萬魔窟,北至雪原莽荒,西抵海作深淵樓,東瞰埋骨高地,御劍飛行從東到西,縱橫三夜也飛不盡。魔域妖魔橫行,弱肉強食的廝殺覆滅常年都有,裴玄出現後,直接把妖魔中最桀驁兇猛的十二部收至麾下,四方妖魔皆奉他為主……」
這是什麼概念?
這一望無垠的廣袤疆土都是裴玄打下的,裴玄在一日,葉清就能如螃蟹一般橫著走。
「哦哦。」
當時的葉清小小聲地哦了兩聲,恍恍惚惚。畢竟一個練氣修為的少年,是無法想像中那毀天滅地的反派有多強,底蘊有多深厚,自己背後那保護傘是多麼巍峨,足夠為他遮風擋雨……這一切葉清懵懵懂懂,沒什麼概念。
如今看到實景,才徹隱隱約約有些為之折服。
……
另一邊仙門道州又在嘆息:「孩子愛母是天性。裴玄弒母之仇,甚於深淵,縱使受制於裴玄那孩子乍知真相,恐怕不知該何去何從。」
「沒錯裴玄心狠手辣,連枕邊人都敢下手,海瑤仙子屍骨無存,連長生牌和招魂術都無法回應。」宋靈寂嘆息道。
謝海瑤可是三界第一美人,當年一顰一笑風姿綽約,猶印在不少人心裡,以及那場轟動三界的結親儀式。
裴玄天煞孤星,陰鷙孤僻,令修真界提心弔膽如履薄冰。海瑤仙子人美心善,以身飼魔,妄圖用愛感化裴玄,引領對方走向正道來挽救浩劫,誰曾想下場是橫死,更是魂飛魄散,連一身道骨、仙丹都不復存在。
他向葉清祭出那名修士死前回憶,不是為了挑撥離間,只是讓那孩子看清楚,裴玄的真面目,仙魔之間的血海深仇。
那名修士是死不瞑目,睜大一口氣僅剩一口氣時,看見了裴玄動手,那一身從血海中走來的凜冽氣勢,令人不寒而慄。海瑤仙子淚流不止苦苦哀求,鮮血蔓延了所有焦土。只可惜那名修士魂歸殞命,氣息斷絕,識海記憶也因此戛然而止。
未知才令人恐懼。
正是沒看到,才令無數人浮現不停、深深惶恐——
裴玄是用了什麼手段令海瑤仙子魂飛魄散?是否用了十八般手段先虐後殺?為何修真界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海瑤仙子的一身道骨和魂靈,歸元宗如大海撈針,年年啟用招魂術都失效,難道是裴玄實在痛恨枕邊人的背叛,用了上古禁術禁錮她的魂靈?
修士大能們猜得不錯,葉清確實有些在意。
那名修士確實親眼看到了裴玄剖腹取子,血腥殘忍,理智告訴葉清,弒母也許是真的!可情感又告訴他,也許另有隱情。
裴玄冷冷道:「我沒有殺她。」
宋靈寂落淚道:「你母親魂飛魄散。」
仙魔各執一詞,一名修士怎麼會下落不明,即使是因雷劫天罰隕落,也會留下痕跡,偏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本就匪夷所思。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後……仙門諸多修士都認為,弒母一事會成為葉清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實際上,葉清乍聽之下弒母真相時,整個人心肝脾肺腎都有些擰巴,小臉煞白難以克制地胡思亂想,直到他再回顧了一遍那名修士的死前記憶時,他豁然開朗,毅然決然地選擇相信了父親。
無他,在當年那驚心動魄的閃回記憶里,那淒楚可憐的女子,他母親謝海瑤說:「我給那孩子取了名,叫清。」
他現在確實叫清!
一個恨極了枕邊人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聽?這一定是他們之間愛過的證據!這一刻葉清那顆心如死灰的小心臟,重新恢復了活力,無腦選擇相信裴玄。所以仙門修士們猜錯了,葉清沒有夢魘、沒有心理陰影,更不會與父親產生隔閡。
這一夜萬籟俱寂,在奢華無比又幽深寂寥的魔宮裡,葉清躺在床上。
一開始因換了環境有些睡不著,後來漸漸昏昏欲睡,打起了呼吸聲,幾縷柔軟的髮絲隨之起伏。睡夢中他感覺到了什麼動靜,似乎有一隻手,裹挾著熟悉的氣息,停留在他額間。
月色清凌凌,傾瀉在地時如水波輕輕晃動。
渡劫巔峰的修士鼻樑高挺,深邃漆黑的雙眸隱藏在月色陰影之下,那隻骨節分明、隱有薄繭的手,停留在小兒額頭,夜色遮擋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葉清睡著了。
「爹……」他輕輕呼喚了一聲,嘴唇翕動,像說夢話一般,無意識地低喃。
床上的少年睫毛烏黑纖長,仿佛兩把小扇子,看上去極為靜謐。可與之相對的是兩條細眉,先是驚懼般緊縮,後又如山巒般輕輕蹙起!說明對方有什麼痛苦煩心的事。
手的主人很自覺地認為,自己的威逼脅迫,是對方痛苦煩心的根源,他本就是一個心機深沉、不折手段的人。
輕觸少年那蹙起眉峰,他釋放了一絲安撫靈氣,想撫平那份憂愁。誰曾想,一句呼喚來得如此及時。
憑空驚擾了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