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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心生戾氣和厭煩,這是他的孩子,憑什麼奪走!
想到孩子有離開他這個可能,裴玄就無法克制地厭惡歸元宗,厭惡仙門道州,恨不得將整個修真界毀滅。
即使厭噁心極重,裴玄臉上的神態依然很平靜,唯獨眼底閃過一絲滲透骨髓的寒意。
只聽輕輕一聲「哧」聲,劍尖劃破了皮肉,魔血擴散在空中,小孩子不知道聞到了什麼,又乖乖地回來了。
脫了鞋子,乖乖上床。
輕輕的呼聲響起,小孩子睡得白裡透紅,一點點紅暈非常健康。烏黑纖長的睫毛,也輕輕耷拉在白淨臉龐上,仿佛兩把小扇子。
小半張臉在被窩裡,像一隻蜷縮安眠的小貓,小孩子看上去乖巧極了,乖順得仿佛他從未離開。
小孩子睡得很香,殊不知這個房間已經成了仙魔博弈的一個場所,周遭的氣氛冷得幾乎凝固。
乍見這一幕,唐希眼裡流露出驚恐,頭皮發麻。
他是正統仙門修士,立場天生落在仙門,他當然希望葉清正式回歸仙門快快樂樂,可他也心知肚明。
葉清是一個開關。
決定了裴玄會不會因喪子而發瘋。
所以清清還是留在父親身邊好了。唐希膽戰心驚地這樣想。
月上中天,瑩白光輝縹緲如紗,灑進這普通的小屋。
葉清迷迷糊糊之間,醒了過來,他踢了一下被子,接下來他似乎看到了什麼,稚嫩的眉眼露出了一些困惑的神色。
因為他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男人眉飛入鬢,鼻樑高挺,睡在他一側,陰影籠住明亮銳利的雙目,似乎藏著某種神秘而寥遠的魅力。
好似這一夜都沒有合過眼。
「爹……你不睡嗎?」
葉清疑惑了,烏黑的眼珠子氤氳著霧氣,困意在小孩子眼眶裡翻湧。
裴玄淡淡的道:「爹不睡。」
他不需要睡眠,他也怕一睡,兒子就沒了。
月色靜謐無聲,顯出小兒子皮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白皙,裴玄給兒子掖了掖被子,小孩子那喜歡亂踢被子的腳,也被他手掌準確無誤地抓住,藏回被子裡。
男人深邃的五官半隱在黑暗中。
空氣中殘存著幾絲魔氣餘燼,奈何葉清還不是修士,他是捕捉不到任何氣息。
可父子之情應該某種程度上,是有心靈相通的,葉清不知道為什麼,透過父親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看到了一片虛無,鬼使神差中。
葉清忽然道:「我最喜歡爹爹了!」
小孩子永遠不吝嗇自己的表達,他小半張臉藏在被子裡,一雙眼睛彎彎如月。從旁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孩子天真可愛的一張臉。
裴玄愣了一下。
他心若深淵,渾是糜爛的血跡。可眼前這個幼崽,好似伸出了一隻手,輕輕一戳,讓望不見底的潰爛深淵長出了一朵花。
正如當年襁褓中的孩子,迷迷糊糊間,一隻小肉手握住了他沾滿鮮血的手指,從此讓他藏起了心中所有暴戾陰冷。
第64章
另一邊,燭火通明之中,出現了一張俊朗的少年臉龐。
此人大約二十年紀,這張臉前段時間才位列仙門美色第一百多名,他身穿織錦法衣、冰紋靴履,也是一身從沒穿過的嶄新法衣。
過生日要穿新衣服,可能是全修真界默認的傳統。
身穿新法衣的少年容貌不俗,可那雙蘊含著許多情緒的眸子,卻破壞了這一張俊臉。比旁人冰冷怨毒,仿佛一條毒蛇吞吐著鮮紅的蛇信子,令好心來探望他的同門通體寒涼。
「秦師兄,祝你生辰快樂,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匆匆放下禮物就走了。
對方這一唯恐避之不及,更令秦巡黑眸冰冷,一雙眼大睜,似乎要擇人而噬。那位同門被嚇得顫了顫。
他後悔了,沒事幹嘛來找秦師兄。
爛好心也不能這樣泛濫。
那一瞬間,這位同門幾乎感覺自己脖子被什麼東西糾纏上了,喘不過氣,連忙落荒而逃。明、明年他再也不來了!
目視著對方的背影。
秦巡看也不看那位同門送來的禮物,他拆都不需要拆,想也知道是一些便宜的香囊靈石、山珍海貨。
他冷冷地自嘲一聲:「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落得這般田地……」
他拜入宗門多年,本來是內門弟子中的天之驕子,更是人人景仰崇拜的秦師兄。
自從秦巡殘害同門的事暴露出去,他的名聲地位一落千丈,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當年如眾星捧月圍繞在他周圍的人,如鳥獸散得一乾二淨。
一夕之間他什麼都崩塌了。
喧囂之後是潮水無情般的褪去。
以至於他從未過這般寂寥無人的生辰。
比他在凡間宮廷捧高踩低還悽慘。
就一兩個同門送了生辰禮,還都是不值一提的靈石香囊,這都是什麼便宜貨,來作踐他的嗎!秦巡視這些為恥辱。
他再一次錯過了信息,他與那五靈根小童竟是同一日的生辰。
程長老沒有現身,倒也送了他一個錦盒。錦盒裡裝著一本功法秘籍,秦巡神識一掃,所有靈墨文字盡收眼底,是一本堅固道心的書。
書頁里還有一句信箋,刻錄著警句,「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