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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一位道號青竹子的卦師冒了泡,他用一臉驚恐的神色描述了昨天晚上他的夢。他說:「各位道友,我昨日陷入夢魘!我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未來——」
卦師已脫離凡人範疇,一般不常做夢,一旦做夢,夢境裡定有神靈啟示。
青竹子近來正好感到自己元嬰境界修為停滯,一直無法突破而日夜愁心,恰逢夢境,他以為夢境裡會有天神感應、指點迷津,卻不料陷入了一場極為可怕的浩劫。
夢境裡,他的呼吸被攫住,額頭不斷滲出冷汗,幾乎難以喘過氣。翌日他才哆哆嗦嗦地從洞府里爬起來,靜心打坐,還磕了一枚清心丹穩定心神。
他苦思冥想許久,終於認定了一個事實,天機不可泄露。可若這是預知夢,天狩十九年此方世界毀滅,他青竹子也難以善終,世道都要毀滅了,他才元嬰修為,無法白日飛升提前避難,他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他想了想,選擇將天道感應公之於眾。
坐忘生:「什麼夢啊?」
眾人一開始都沒當回事。
「死傷慘烈、伏屍百萬,修真界大劫將至!」
青竹子哭喪著臉說道,一個元嬰修士,居然被夢境嚇成這樣,宛若三歲孩童。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那他不如拼著身死道消的代價,把夢境事實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以一己之軀,向這天穹發出這振聾發聵之言。
歡快的群聊一下子停滯了,眾人臉色咻地大變。
「坐忘生」程長老是群聊主人,他當機立斷叫停了先前的談話內容:「青竹子道友,天機不可泄露,你莫要開口了。」
青竹子:「不行,我一定要說!」
寒星孤鳴,舉世皆醉他獨醒,他要孤注一擲,以一身卦師道血為修真界敲醒警鐘,為此他死不足惜。
坐忘生:「青竹子,你冷靜一下,不要強行勘破天機。」如今天道衰微、縹緲虛無,可依然是本界之源,是至高、偉岸、浩瀚的代名詞,祂的意志決定此方法則運轉。
若青竹子以自毀代價強行泄露天機,必定遭遇反噬,興許話說到一半就一命嗚呼。那仙門道州剩下的修士大能,便要憑藉這半句箴言去反覆解讀,萬一解讀有誤,豈非雪上加霜。
青竹子一瞬間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玉簡光滑的表面,倒映出他針尖一般緊縮的瞳孔與驟然蒼白的臉,「那、那我用靈書為引,你們各自拼湊一段……」
畢竟青竹子的境界離煉虛較遠,做不到煉虛以上中境界那般傳遞神魂感知——我的感知即是你的感知,我所感知的夢境,那一段痛苦掙扎的經歷,你們也能體會。
更何況,靈書為引這樣的辦法耗時耗力,不過也有一個好處,把泄露天機的代價,轉移到所有人頭上。每個人以靈肉之軀承受一點反噬,青竹子也能好好活下去。
說干就干。
十九仙門道州耗時月余,解讀出了那一場夢境,方法得當,他們每人只遭遇了些許反噬,境界略微倒退。
當所有信息被解讀出來後,天地寰宇之下所有人驚出了一身冷汗,久久不敢說話,化神期以上沉默無言,化神期以下的修士渾身發抖。
星辰寰宇,亘古,世道毀滅的厄運之前,每一名修士都是渺小的。
青竹子說的沒錯。
果真是死傷慘烈、伏屍百萬,修真界大劫將至!在那廣袤又不遙遠的時空,天狩十九年。
他們看到了修真界廢墟遍地、血流成河,野火肆虐,空氣皆是呼嘯而過的罡烈血風,無數修士魂魄隕落,人間籠罩在陰影中。
在無數瀰漫的黑霧裡,他們看到了百萬魔兵成群結隊,看到了無法無天的魔潮,還有數萬年的界膜轟然破碎,神州大陸掀起一場滅世浩劫。
他們仿佛一道道戰場上不幸隕落的孤魂野鬼。
滿地的斷體殘肢和浸染土壤的黑色,血涌如瀑,讓他們清晰感受到了什麼是絕望。
無數修士心悸不已。
就在這時。
他們還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雙履踏足戰場,款款走來。只見烏髮藍衣,眉目冰冷,一雙眼眸波瀾不驚,當他提著一柄出鞘的、足以劈裂蒼穹的寒劍走來。看上去比誰都要清冷高潔,如神祇下凡,如廣袤的寰宇般孤寂。
充分說明了,此人境界返璞歸真,已臻化境。
「裴……裴玄!」他們大驚失色。
不會辨錯那煞神模樣,他們親手驅逐的、那一念之間由仙墮落成魔的魔頭。
裴玄眼中沒有他們。
程長老這才發現,他們這雙眼透過預言,看見的是未來,他們是不存在的幻象。裴玄也沒有把仙門道州那些浴血奮戰的修士放在眼裡,他的眼神空洞,滲透著無限殺意,好似在瞧一群螻蟻。
隨著他踏足之處,途中修士都慘叫一聲化成了血霧。
他越走越遠,走向了高處,腳下血海千丈,白骨成堆,漫天血霧在他背後蔓延擴張,十分殘酷血腥。
一如上古預言那般,裴玄就是一個暴戾的瘋子,他殺仙戮神,修真界滿目瘡痍,一片鬼哭狼嚎。可是為什麼?裴玄一統魔域後,兩界互不干涉,為什麼百萬魔兵還是攻破了結界。
在場的修士原本都隱約猜到,裴玄是渡劫巔峰,可接下來這一幕,依然讓他們所有人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惶恐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