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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魔頭裴玄橫空出世,不是占領無燼之海,就是斬殺魔尊寂淵,一舉一動越發猖獗,仙門道州人心惶惶,眾人對凌霄仙君的期望也日漸厚重。
唯獨沈逐知道,自己不過在苦熬壽元,他撐不起這份期待了,早在多年之前,他將自己放逐在一片荒蕪死寂的地方。
「海瑤她死去多年了,你該釋然了。」掌門痛心疾首道。
謝海瑤這個名字,隨著她為天下蒼生犧牲,成了歸元宗一個難以言喻的傷疤,一個沉痛的禁忌,為了懷念她,眾人心情悲傷,尋常不會宣之於口。
提到女子。
沈逐眼中的霧散去,變得澄澈清明,猶如一道冷泉。
掌門又回憶當初:「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今年應該是……」
沈逐聲音淡淡:「三歲。」
「是啊,三年了,無論我們怎麼招魂,都沒有一縷魂魄……」歸元宗掌門蒼老的臉龐流露出一絲傷懷。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身死道消、說明了凶多吉少。
「八月很快到了,又是一年忌日,你給那孩子立了長生牌吧,今年你要供奉什麼?」
沈逐默然無語,四周景色又變了,大雪漫天,吹得他一身單薄白袍獵獵作響。
天寒地凍中。
仙鶴冷得瑟瑟發抖,不敢發出抱怨,細長鳥頸往自己胸脯一塞。
掌門也不惱,他熟練地為自己披上衣物,然後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也該往前看了。對了,歸元宗弟子打探到裴玄的動靜了,三年前他曾出現在雲州。」
「雲州?」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把死寂中的沈逐拉出來,那隻剩下裴玄。
這個腥風血雨的冷血魔頭,全修真界的心腹大患,任何一個修士提到這個名字,都要噤若寒蟬、變色三分,這一招屢試不爽。
掌門只看著,沈逐淡淡的沒有表情,眼眸里凝了一絲殺意。
「是的雲州。」掌門肯定回應,他面上流露出一絲困惑,「這三年他足跡隱隱約約都在雲州顯現,這實在匪夷所思。」
任何人只要攤開神州大陸地圖一覽,會發現一個事實。
十九個仙門道州中,雲州城很突出,地理位置卻並不優越。
就如同當年雲州城四大世家,搞不明白裴玄為什麼在雲州城跟魔尊寂淵打了一架,歸元宗上下也不明白,裴玄的足跡,為何屢屢踏足此處。
雲州城又不是邊境,而是地圖中心,裴玄率領三萬萬妖魔,總不可能跨過一堆城市,直接攻打地圖中心的雲州城吧?
真是奇怪。
裴玄這個魔頭看上雲州城什麼了?莫非雲州城有什麼機緣,被眾人錯過了?
天狩十九年,未來戰場的那些倖存者,最初復盤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後來他們通過種種蛛絲馬跡才挖掘到事情真相——原來裴玄當年隱姓埋名,在這裡養孩子!
雲州城氣候四季分明,民風淳樸人傑地靈,最適合養一個體質嬌弱的小孩。
這個理由目前還沒無人所知,是一個全修真界都大惑不解的謎題。
沈逐眸光沉沉:「那魔頭將要渡劫巔峰?」
「應該是。」掌門神色肅然凝重,如果裴玄到了渡劫巔峰,那可更強了一步,究竟有多恐怖?只要裴玄心念一動,就能撕裂界膜,引天地暴動,掀起一場生靈塗炭的神州浩劫。
整個修真界生死存亡,都在對方一念之間,危如累卵,這如何不恐怖?
沈逐:「我儘量在他渡劫巔峰前將他誅殺。」
他這句話口氣淺淡,卻透露出了無窮無盡的深意,說明沈逐要為了兩界太平,殺了裴玄,至於自己是死是活,他想都沒想,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讀懂這層深意。
掌門身形一個搖晃顫抖,無法克制地心生愴然,多年前他親眼目睹海瑤仙子為天下蒼生捨身飼魔,多年後又要眼睜睜地看凌霄仙君,為了救世奔赴在這條道上。
天道在上,竟這般無情。
催生出那般魔物,又要我輩修士眼都不眨,前赴後繼去送死。
哎。
掌門長長低嘆一聲。
沈逐開始交代後事,「我的道骨就留下,送給一名弟子。」
沈逐是大乘巔峰修士,他的道骨彌足珍貴,一旦他隕落,絕對會引發仙門動盪,眾人會為他的傳承打破頭,所以提前囑咐也好。
掌門擦了擦眼淚,「好,聽說這一批宗門新弟子有不少天資傲人之輩,你看上了誰,是否又是一名如你當年那般驚才絕艷的弟子?待你壽元將盡,我會悉心培養他,讓他成為新的宗門頂樑柱。」
有他歸元宗掌門在,沈逐一身道骨,無人可以染指!
「看中了一個,還在考察。」
想起那個掃地小童。
沈逐道:「沒那般驚才絕艷。」
漫天風雪中,四周溫度略微回暖,梅花一般大的雪片也停止了下落。
「沒有就沒有吧,你這般天資千萬年難尋,有你一半也足夠了。」掌門不甚在意。
「一個五靈根。」
掌門:「???」
這跟驚才絕艷有半顆靈石的關係嗎?
我不許!你不收一個驚才絕艷、天賦卓絕的弟子,你要收一個五靈根!
可惜沈逐心意已決,他是阻止不了的,掌門據理力爭,就在這時,沈逐感應到了什麼,他眼神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