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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人士鬆了一口氣,有凌霄仙君助力,縱使魔君兵臨城下,他們也有一敵之力。
葉清:「!」
在他視野里,沈逐一雙眼望了過來,還是熟悉的樣子,猶如冰雪雕琢的塑像一般,凜然不可侵犯,又不食人間煙火。
最令葉清吃驚的是沈逐那雙眼,微微眯起的眸光不似往常雲遮霧罩,而是清醒了許多。似一片籠罩迷霧的湖泊,霧氣被吹散了去,恢復了澄澈清明,能一眼看穿所有人真面目。
作為一個新鮮出爐的小魔頭,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葉清渾身戰慄,有一點手忙腳亂。
試問全仙門誰不知道,凌霄仙君性子冷,嫉惡如仇。
葉清稍微代入一下對方,都感到慌亂。如果是他,一生行事端莊謹慎,難得收了個徒弟,居然是宿敵的兒子,一定要氣死了。
許多修仙文里,得知徒兒是魔頭的師尊,不是大義滅親將徒弟打落誅仙台,就是大義凜然,決意為了正道蒼生清理門戶。葉清好怕自己也是那樣一個下場,忍不住渾身發抖,御劍空中幾乎僵住了。
他顫聲輕喚道:「……師父。」
我是魔頭,你能不能不殺我QAQ真有什麼誅仙台我自己跳。
他沒有隨大流喊仙君,求生的本能下,換了一個親近點的稱呼。
沈逐聞聲,目光落在葉清身上。小徒弟的聲音,這十幾年沈逐早已非常熟悉了,連那稍顯不安的顫音,穿透重重人群而來,直接能飄進他心底,泛起心湖無數漣漪。
他能感受到,葉清仰頭看他,眼神全是忐忑懼怕。
這孩子,為什麼認定自己會懲罰他?
沈逐雙目涌動著一片嘆息,毫不猶豫地朝葉清飛奔而去。僅僅一秒瞬息,小徒弟就與他近在咫尺。
他抬起了手。
葉清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閃現奔來,渾身都僵住了。
秦巡心裡暗暗叫好,仙門最強者竟收裴玄之子為徒,行事早已黑白混淆,今日怕是要為了天下蒼生清理門戶!
今日就是小魔頭的死期!
下一刻看清沈逐做了什麼,震驚、荒謬等情緒在他臉上閃過,也如當空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所有興奮嗜血的情緒。
沈逐長長的袖口下,那冷白手掌落在葉清的腦袋上,安撫般輕拍,葉清如蔫頭蔫腦的鵪鶉一般,受了一點小小的驚嚇,整個人卻安然無恙。
旋即沈逐開口,聲冷猶如山澗響泉,充斥著極為護短的意味,他淡聲道:「葉清不是魔。」
「他是我沈逐膝下唯一弟子,仙門道州若有修士敢動他一根汗毛,便是與我沈某一生為敵。上窮碧落下黃泉,沈某都會滅其滿門——」
話音未落,一把寒劍出鞘,發出錚鳴,劍意掀起巨浪,久久擲地有聲響徹仙域。
每一個仙門人都感受到了震撼,秦巡更是駭然變色!
沈逐這番話,不是商量,是徹頭徹尾的命令,沒有絲毫商量餘地,所有宗門弟子都要服從,這簡直護短到了骨子裡去!
葉清是裴玄之子又如何,沈逐根本不在乎。
沈逐淡然而立,直直擋在葉清面前,足以說明態度,沒有人敢直面仙門第一人的雷霆威光。
作為仙門第一強者,他要庇護某人,沒人敢傷葉清一根毫毛。
秦巡遠遠望著,感到這一幕荒謬得不行。
什麼鬼!?仙門最強者也開始顛倒黑白不辨是非了嗎?葉清怎麼可能不是魔?
凌霄仙君枉為仙門道州第一人,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心,公然庇佑自己徒兒,真是令人齒冷,歸元宗上下真是一脈相承!
憤怒讓秦巡面容扭曲,他忘記了自己僅是一名金丹弟子,張口便想指摘。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對上了沈逐那氣勢肅然、仿佛洞悉一切的視線,登時脊背一寒。
強者威壓,不是一名小小的金丹弟子能抵達。
秦巡臉色漲得通紅,好一番靈台俱震,差點想要跪下磕頭認錯,所有「正義凜然」的話也迅速咽回肚子。
沈逐對旁人冷漠,對自己徒兒卻不一樣。面對驚魂未定的葉清,沈逐再度抬起了手,施展了一個靜心術。
葉清從驚懼中平復下來。
沈逐開口,冷聲中飽含感情:「清清,你不是魔,你是……」
你是謝海瑤之子,而謝海瑤是他的師妹。
當年那個生死不知的孩子,是沈逐的一個心魔。他身負瓶頸、寂寥披身,年年招魂沒有下落,他收葉清為徒,一是潛意識裡的移情,二是需要一個合眼緣的徒弟接受他的傳承。他唯獨沒想到,命運兜兜轉轉,早就把當年那個仙門道州弄丟的孩子送了回來。
一定是師妹在天之靈,不忍遺孤外流,便送回宗門,機緣巧合下又被他收為弟子。
葉清確實驚魂未定,同時還有點慌張:不是吧,我難道還有身份?
沈逐話未盡,被人打斷了。
葉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朝天幕抬頭望去。這一眼堪稱天地無聲、一眼萬年。
拜那個男人所賜,這個時辰天穹本該豁然敞開,萬千金輝溢滿人間,如今卻盡數化為了黑,天幕濃稠如液,只有縷縷金絲浮游中天。
而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裴玄衣袍獵獵而飛,站在那裡格外醒目,深邃的五官隱在黑暗中,眼裡流露出的煞氣足以毀天滅地。
仙門道州眾人顫顫巍巍,他們能清楚感受到,這是一份極為強烈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