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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人間僅存的精靈, 他以前不知道, 原來女郎可以這樣可愛, 這樣惹人憐惜。雖然她走出去頂天立地,但不妨礙背人的時候耍弄著小孩子般的意氣。她有坦率的天性,別的女郎也許更善於暗示,更習慣等候,她不一樣,想親就噘嘴,親親可以促進感情。
以前一向獨來獨往的凌溯,自從有了她,便成了世上最富有的人。才知道感情豐盈了,像身負寶庫,不再是身後空空,單打獨鬥了。
沒有那麼纏綿悱惻,僅是最淺表的一吻,也讓人心生歡喜。
「叭」,乾脆而嘹亮。
門外侍立的人讓開了半步,屋裡的人再也待不下去了,知情識趣地退出了上房。
居上問:「你高興些沒有?還生我的氣嗎?」
凌溯垂著眼,依舊拉長著臉,「有蒜味。」
居上的笑凝固在臉上,難為情地說:「對啊,中晌吃了蒸豚就蒜醬,味道很大麼?」
太子殿下輕飄飄給了個眼神,示意她自己體會。
居上臉頰上的紅暈更大了,忙捂住了嘴,「對不起,臭到你了。」
可對面的人卻又笑了,嘴裡說著「我不嫌棄你」,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復用力嘬了她一口。
居上胡亂擺手,「不可、不可……臭到太子殿下,明日負傷不能理政了怎麼辦。」一面喊藥藤,「快快,拿甜杏仁來,我清清口。」
狗頭軍師的荷包里常備各種小食,眨眼之間便送到。居上嚼著杏仁,又有郎子替她捂腳,這樣的日子,可說是愜意非常了。
沒有遇見對的人時,萬事萬物從耳邊湯湯流過,從來不往心裡去。遇見了對的人,身邊的每一點觸動,都能讓她感受到細膩美好,這就是活著一定要愛一場的道理啊!
抬起手,觸了觸他眼下隱隱的黑眼圈,「郎君昨晚果真沒睡好,是公務太多,還是想我想得睡不著?」
凌溯說:「陛下千秋快到了,好些事務要安排,朝中公務也不能耽擱,昨日傍晚進宣政殿議事,陛下臉上總顯得不耐煩,不知是不滿於政事本身,還是不滿於我。後來回到東宮,躺在床上又睡不著,揣度你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著我。」
居上問:「那你是何時睡著的?」
他說:「子時更鼓響過之後。」
居上有點心虛了,那個時候她正呼呼大睡,連夢裡也不曾見到他。
「算了,咱們不談這個。」她機靈地調轉了話題,寬慰道,「郎君盡了自己的責,做好了自己的分內,對得起朝中臣僚和天下百姓,問心無愧。若是陛下有心挑你的刺,不管你做什麼都不對,所以不必為此耿耿於懷。我阿耶在朝中,自會盡心扶持郎君,朝堂上風雲變幻,他見得多了,新舊兩派能夠分庭抗禮最好,就讓他們拉扯,若能一直拉扯下去,郎君就是安全的,暫且不必擔心。」
所以誰說閨閣中的女郎只知花前月下,沒有放眼朝堂的大局觀?她知道牽制平衡,說明她懂得政局。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常把人氣得倒仰,若是他南攻長安時已經娶了她,那麼留守後方的阿娘便有了得力的膀臂,她未必不像阿娘一樣,有以一當百的能力。
抓住腳的手鬆開了,轉而抓住了她的手,他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忽然就不擔心了。」
居上嫌棄地甩了甩,沒能甩開,嘴裡嘀咕著:「我怎麼覺得你在嘲諷我呢……」
絕對沒有嘲諷,是真情實感的表達,凌溯說:「家有賢妻,男人便不會出錯。我曾設想過和你談及朝政時的情景,你能安撫我,我的心就得大平靜。要是你比我還慌,那我便更慌了,慌亂難免出錯,時候一長,我這太子位恐怕就搖搖欲墜了。」
這倒是,前朝時候宮中傳話出來內定她為太子妃,那時不過十四五歲,阿耶就是以培養太子妃的標準來培養她的。
作為將來的掌權者,最首要一點就是求穩,八風不動才不會忙中出錯。雖然她性格有時候很毛躁,甚至心底里想的是走投無路時,乾脆反他娘的。但這種話等閒不會說出口,不過是有這個準備,時刻站在自己的郎子身邊而已。
太子很欣慰,握手猶不足,還想來觸她的臉,被居上扭頭讓開了,順便塞了一粒杏仁進他嘴裡。
「咱們不說朝堂上的事了,來說說我今日回家的見聞。」居上娓娓告訴他,「有兩家來向三娘提親了,但都不太合適,最後大約就此不了了之了。後來我聽說趙王家宴那日,她遇上了一位長得兇悍,口氣也不善的郎君,心裡反倒時常惦念。」
凌溯有點弄不輕她們姐妹的品味了,「長得兇悍還出言不遜,阿妹好這口?」
居上瞥了他一眼,「這叫緣分,你懂不懂!想當初我還不想理你呢,宮裡還不是降了旨。」
也可以說你我本無緣,全靠我使勁吧,凌溯笑了笑,沒有辯駁。
「長得凶,說話還疾言厲色……」居上兀自琢磨,「這樣的人不多吧,你知道是誰嗎?」
凌溯忖了忖道:「那場宴上,有爵的都上過戰場,武將魯莽些也是常事,但明知是來相親,還不知遮掩的並不多……聽著怎麼有些像二郎?」
居上忙追問:「哪個二郎?哎呀,如今就是這點不好,家家戶戶都稱郎,分不清誰是誰。」
可能這樣揣度,有點對不起凌洄,但照著描述真的很像他,面貌不溫柔,面對女郎,說話也沒什麼耐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