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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道:「想是前兩日預備昏禮,累著了,不要緊,休息一陣子,緩緩就好了。」
本以為這些東西不稀奇,引不起她的興趣,可後面冒著挨訓風險準備的酥山送上來,居然也沒得她的垂青。
居安舀起冰酪填進嘴裡,納罕地說:「阿姐怎麼回事,連酥山都不吃,別不是生病了吧!」
這樣一說,大家都有些擔心,坐在窗口的四嫂洛氏是杏林世家出身,隨手摘了個碧青的柰子,伸手遞給居上,和聲道:「阿妹想是積了食,這青柰開胃最好,你嘗一個。」
居上接過來咬了一口,酸是真酸,但入口頓覺打通了七竅。她「咦」了聲,笑道:「忽然就覺得餓了,這柰子好大的功效。」
然後四嫂便不說話了,朝韋氏看了一眼,起身道:「阿妹,我替你把把脈。」
居上雖然不解,還是探出了手,不忘再咬一口青柰,不以為意道:「阿嫂,我身強體壯,你放心好了。」
洛氏不曾應她,仔細分辨指尖的脈動,半晌收回手問:「阿妹,上回月事,是什麼時候來的?」
居上見她嚴肅,心忽然懸起來,仔細想想,似乎那回鬧肚子疼之後,到今日都沒來過。難怪近來總覺得少了什麼,說不上來的輕鬆,原來是省了那件事!
她支支吾吾:「約摸,兩個多月了……」
其實這樣一說,她自己就明白了,在座的除了居安那傻子,其餘阿嫂也都恍然大悟,居上頓時面紅耳赤,「嗐,這件事,事出有因……」
然後阿嫂們露出明了的神情,韋氏圓融道:「我們都是過來人,過來人什麼事不明白?阿妹不用解釋。」
「不是……」居上忽然發現有理說不清,且這個臉是不丟也丟了,畢竟三朝回門就發現有孕的,全長安恐怕只有她了。
居安還是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阿姐出什麼事了?」
七嫂張氏笑道:「你阿姐有好消息了,這可是國家大事,得立時回稟太子殿下與中宮呢。」
居安愈發吃驚了,「阿姐懷上小郎君了?可她不是三日前才出閣的嗎,燜豆芽都沒這麼快吧!」
居上訕訕,饒是遲鈍如居安,也看出其中端倪來了。
這個消息當然瞞不住,很快就傳到了前院,眾人表情各異,紛紛朝太子側目。凌溯只好厚著臉皮向岳丈回稟,「主要是為萬全,前陣子聖上要退親,是我強說殊勝懷了身孕,才保住這門婚事,所以……」
這樣便說得通了,既然是為保住婚事,那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我去瞧瞧她。」凌溯矜持地笑了笑,緩步從上房退出來,趕回內院的時候,跑得簡直乘風一樣。
居上的小院裡,隨行的侍醫已經請過了脈,見了太子便叉手行禮,復退了出去。
凌溯礙於還有阿嫂和小姨子在,不好太過孟浪,只是深深望著居上,按捺住興奮之情問:「娘子,這事看準了嗎?」
居上頷首,「看準了,往後在聖上面前,我就不用心虛了。」
屋裡的人見狀都退了出去,凌溯立刻歡喜得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顫聲道:「我有孩子了,快要做阿耶了。娘子,你是我的恩人,我一輩子感激你。」
居上一躍成了他的恩人,這可不敢當。不過見他這麼高興,自己當然也要湊個趣,笑道:「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凌溯兩眼放光,「什麼?難道是雙生?」
居上說不是,「侍醫說了,孩子太小,坐胎還不穩,這段時間太子殿下可以修身養性了,最好與我分床睡。」
這下凌溯沉默了,顯然對侍醫的話存疑,隔了半晌才道:「回頭我去找醫監問清楚,是不是這侍醫學藝不精,隨口胡說。」
關乎切身利益,太子殿下也有胡攪蠻纏的本事。
居上道:「我已經問過四嫂了,四嫂說侍醫說得沒錯,一切要小心為上。」
他無可奈何,「既然如此,你好好將養就是了,不用分床睡,夜裡你要想喝水,我還能照應你。」
居上聽了,歡喜地摟住他的腰,把尖尖的下巴杵在他胸口上,含笑說:「郎君真好,待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也會衣不解帶服侍我吧?」
他說:「那是自然。女官們力氣小,不能抱你,有我在,用不著你自己使勁,這樣月子裡不會得病。」
這又是從軍中學來的一套道理,那些武將戎馬一生,但粗中有細,教會了他伺候月子,也算艱難歲月中的一項進益。
只是忽然之間真的懷上了,這個消息多少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兩個人坐在榻上思量,究竟是哪一次呢,來得這樣及時。
要是照著時間算,大約第一次就中了,果真是該托生到他家的孩子啊,如此潦草,竟也成了,不得不說緣分很深。
接下來又到了凌溯寫「正」字的時候,每天一筆一划計算,中途順便還登了個基。
換了皇帝,年號就得改了,政事堂及三省合議,改為「正元」,新帝很滿意,立時便准了。
說起政事堂,人員還是有了調整,裴直告密雖然能免除裴氏覆滅,但秋後算帳依舊逃不了。裴直被貶了官,發送到袁州做司馬去了,凌冽的舊部及冠軍大將軍徐恢皆入罪,位置也很快便被人頂替了。
凌溯去含元殿見了退隱的太上皇,告知了朝堂上的安排,太上皇道:「我已經不管那些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兒子,我知道,你日後必定是個有道明君,必定會有你一番作為。好兒子,放開手腳去嘗試吧,阿耶不曾完成的夙願,由你接著完成。只要你認為對的事,就算有阻礙,也要竭力辦到,不必去理會那些嘈雜之聲,將來史書上自有論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