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楊夫人和顧夫人來得晚了兩步, 各房總有些事要照應,等一切安排完,便上前院來與李夫人匯合。
正要出門, 看見居幽和居安牽著手跑進來,急匆匆道:「阿娘, 我們也要去。」
可惜楊夫人和李夫人都不答應, 李夫人對居幽道:「獨孤家來請期,礙於你阿耶沒在家, 暫且不能應人家, 等你阿耶回來, 不過走個過場, 日子必定是不變的。你給我在家好生讀讀書,做做女紅……我為你們兄妹的事操碎了心, 你就給我消停些吧, 別湊熱鬧了。」
居安眼巴巴看著楊夫人, 小聲道:「阿娘, 我替您捧手爐。」
楊夫人道:「手爐都讓你捧了, 我豈不是要挨凍?阿兄房裡的事, 原本不該你們操心,你們都是未出閣的女郎,這種事情避之唯恐不及,怎麼還生往前湊!聽話,在家呆著,哪兒都不許去。」說著招呼兩個妯娌出門,走了幾步又回身吩咐,「不許上行轅去調唆長姐,她這陣子事忙,那麼多禮儀要學,別亂了她的心思,知道麼?」
姐妹兩個沒辦法,只好含糊答應了。
居安掖著袖子問居幽:「阿姐,你說阿嫂還會回來嗎?」
居幽慢慢搖頭,「說不好,已經與旁人議親了,要是回來,豈不是辜負了人家?」
「那你希望她回來嗎?」
居幽為難地說:「我自然希望她回來,回來就成個家了,和月也不用與阿娘分開。可轉念再想想,我若是處在阿嫂這個境地,定是不會回來的了,回來了心裡也有疤,這麼憋屈著過一輩子,太累人了。」
姐妹兩個不約而同嘆了口氣,極目望,目送著三位夫人登上了馬車。
延福坊離待賢坊不遠,大約兩炷香時候就到了。馬車停穩後,打發隨行的僕婦到門上通稟,求見鄭家主母與七娘子。府里人得了消息,很快便迎了出來。
銀素還願意見她,這讓李夫人很欣慰,「我們唐突登門,失禮了。家下出了這樣變故,我慚愧不已,沒想到貴府上不怪罪,果真是大家之風。」
黃夫人雖然怨怪辛五郎,但銀素在辛府上這些年很得婆母照顧,一人做事一人當,牽連長輩就不應該了。
便道:「夫人言重了,小輩之間生了嫌隙,豈有怨怪長輩的道理。我們鄭家不是那等胡攪蠻纏的門戶,三位夫人蒞臨,我們自是要以禮相待的。」說著向門內比手,「夫人們請。天寒地凍的,上香閣里坐吧,那裡暖和些。」
李夫人妯娌說好,嘴上應著,不免要打量鄭銀素,見她面目平和,顯出許久不見的從容來,李夫人的心便往下墜了墜,知道這件事怕是有些懸了。
大家移進香閣,婢女上了熱飲子與點心,廳堂上一時靜謐,只有炭火嗶啵的聲響,她們的來意,委實有點難以起頭。
還是楊夫人先打開了話匣,對銀素道:「和月到阿娘身邊就高興了吧?那日你走後,孩子一個勁地哭,任誰哄都沒有用,把我們都急壞了。」
鄭銀素垂首道:「為了我們的事,讓全家跟著勞心了,我很是對不住長輩們。和月這兩日很乖,也不認床,我同她說了些道理,她好像聽進去了。」
李夫人卻不樂觀,「孩子說聽進去,實則沒有用,到時候一分離,又會哭得撕心裂肺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不疼兒女的母親呢,和月是銀素一手帶大的,她在孩子身上傾注了太多的愛,孩子是她的軟肋。倒不是要拿捏這軟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糟心的五郎有什麼可留戀,唯一能留住她的,只有孩子了。
本以為她會動容,至少有那麼一時半刻的糾結,誰知並沒有。
鄭銀素道:「起先不習慣,過陣子就會好的。家裡還有阿姐和她作伴,長輩們又疼愛她,和月受不了委屈的。」
此話一出,李夫人妯娌的心涼了半截,如果連孩子都改變不了她的心意,那就真的是無可挽回了。
繞來繞去無非浪費時間,李夫人見事已至此,索性直來直往了,趨了趨身道:「銀素,好孩子,阿娘知道你心裡不平,五郎該打該殺,等阿耶回來發落他。他如今也受了教訓,昨日從這裡回去,到家兩眼發直,倒在榻上一句話都不說,看得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你們做了這些年夫妻,往日多少總有些情分,他一時走錯了路,咱們把他拽回來,只要他迷途知返,你就原諒他這一回吧。」
李夫人說得哀致,心裡又著急,兩眼含著淚花。
黃夫人見她這樣,不免也有些難過,辛五郎不是她生的,嫡母能做到如此程度,普天之下也少見了。
「夫人別著急,有話慢慢說。」黃夫人將茶盞復又往前推了推,「先喝盞飲子,暖暖身子吧。」
其實門上回稟辛家有人來,她們姑嫂就通了氣。銀素還是那個意思,脫身出來就絕不回頭,自己不便結結實實回絕以前的婆母,希望阿嫂幫著說幾句話。
黃夫人心下有數,事便好辦了。李夫人的話一出口,她先打了一回圓場,要是能含糊過去當然最好,不必傷了大家的臉面。
可李夫人哪裡肯死心,她今日只想求兒媳回心轉意,黃夫人的飲子她不想喝,只管望著鄭銀素,等她一句準話。
眼見推脫不過去了,鄭銀素只好親口作答,正了正身子道:「今日長輩們的來意,我心裡有數,可我與五郎的緣分已盡,就不要強求了。我往日陷在這場婚姻里,每天都活得暗無天日,如今好不容易超生,還請長輩們可憐我,不要勉強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