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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八下,心裡甚是懊惱,太子三丈之內她不敢露面,反正都鬧得這樣了,還不如早些回去呢。但不知道這宴席什麼時候結束,看看眾人,各懷心事,表情各異……
太子其人嘛,看著和善,但心思太深,實在不易攀交。那些不信邪的貴女仍願意硬著頭皮嘗試接近,最後還是頗有自知之明地散了……散就散了吧,居上在一旁瞧熱鬧,就讓這位驕傲的太子殿下當孤家寡人好了。
這時趙王妃帶著女史來了,招呼眾人,說宴席齊備了,請大家入大帳用飯。
轉頭看見居上,格外熱情些,笑著說:「今日外埠送來好些荔枝,個個鮮甜,我讓人做了酥山,知道女郎們愛吃,另制了薑糖飲,萬一吃多了也不怕。」
居上因凌凗的緣故,愈發高看趙王妃,見王妃也待見自己,自然暗暗歡喜。
正打算過去,忽然發現居安不見了,那傻子八成不好意思宣揚,獨自偷著如廁去了。回頭眾人坐定,她一個人從外面進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她回去又該哭了。
居上雖然大多時候嫌她膽小囉嗦又麻煩,但心裡還是顧念她的,這時候不能不管她,也不能讓趙王妃乾等著,只好指派藥藤先去聽人安排座位,自己找到居安再一起過來。
雷聲陣陣,眼看要下雨了,今年長安多雨水,往年好像不曾這樣過。
居上待別人都進了大帳,方找婢女問路,剛要舉步朝西北角去,大雨拍子說來就來,一瞬鋪天蓋地,澆得人無處躲藏。
還好就近有一小帳,離得不算太遠,她忙提著裙角躲進去,進帳才發現裡面有人,仔細一看,冤家路窄,不是太子是誰!
真是天殺的巧合啊,她乾笑著:「咦,殿下不去用飯嗎,怎麼在這裡?」
凌溯道:「這話該我問小娘子,你不去用飯,怎麼跑到我帳中來了?」
這是他的帳子?她才發現食案上果然擺著飯食,想來因為太子身份不同,不與眾人雜坐吧!自己這一竄,居然竄到他面前來了,此時外面大雨正下得興起,又沒有第二條路讓她走,她只得厚著臉皮挺著腰,賴在這裡,「我耽擱了半步,沒想到下雨了。這下無處可躲,必須借殿下的帳子暫避一下。」
真是理直氣壯,這算霸王硬上弓嗎?凌溯腹誹不已,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片刻,很快又移開了。
嗬,不拿正眼看人?梁子越結越大了!
但礙於人家位高權重,居上還是想給自己解解圍。正欲開口,外面忽有斜風吹來,吹得頸上一陣清涼。她這才低頭看,發現繚綾短衣被雨點打濕了,綃紗一樣貼在身上。衣料下的皮膚若隱若現,透過淡淡的蔥倩色,白得發涼……她吃了一驚,忙拽了拽,但鼓起這邊塌下那邊,這料子就像長在她身上似的。
她苦了臉,泄氣地說:「我最狼狽的時候,每次都被殿下遇上,真是有緣。」
凌溯垂著眼,深以為然。掛燈、攀牆、押解進左衛率府……自己簡直就是她命里的克星。
不過話要留人三分情面,他低頭斟了杯酒,「都是巧合,小娘子不必介懷。」
居上說不,「我一點都不介懷,我是怕殿下介懷,千萬不要因為我,對全長安的女郎失望。
凌溯說不會,「我旁觀了半晌,長安的女郎和小娘子不一樣。」
居上聽罷,絕望地捧住了自己的臉。
前陣子越州商人帶來了進貢的紗羅,那時候滿城都以購得這種料子為榮,據說小小一匹,價值千金。這種瀑布清泉般的面料,穿在身上輕若無物,是盛夏時節最好的涼衣,但沒想到乾爽時候煙籠一般,濕了就緊緊貼在身上,她現在很後悔嘗試這種時興玩意兒了。
還好如今年月並不守舊,貴婦圈子裡逐漸流行起了袒領,衣領搭在兩肩,胸前白膩如羊脂玉。自己與之相比還算含蓄,再等一等,等濕衣風乾了就好。
自我開解一番,居上側目打量他,他一直垂著眼不看她,她審慎地問:「我打攪殿下用飯了嗎?殿下不必管我,等雨略小一些我就走。」
然後再淋雨,再被更多的男子看見?
凌溯道:「等雨停了再走吧,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一起用飯。」
何德何能,和太子一起用飯!居上忙說不餓,「我先前喝飲子,喝了個半飽,現在吃不下飯。」頓了頓又問,「殿下怎麼會來參加王府的宴席呢,我以為你忙得很,抽不出時間來。」
凌溯道:「是遵我母親的吩咐,就算再不情願,也一定要來。」
居上明白了,「皇后殿下也為你的婚事操心,殿下年紀不小了吧?」
凌溯抬了抬眼,中途想起多有不便,又重新盯住了面前的銀箸,「小娘子還是管好自己吧,聽聞小娘子今年二十了?」
居上訝然,「是誰在胡說?我還沒滿十八呢。」
然後對面的人唇角微微一仰,便不再說話了。
此時雷聲震天,一個接著一個,恍如劈在帳頂上。天色墨黑,腳下的大地也在震顫,居上有點怕,「殿下,這帳篷不引雷吧?」
凌溯轉頭看框架,「都是竹篾和木頭搭建的,應當不引雷。怎麼,小娘子很心虛?」
居上笑了兩聲,「我何故心虛啊,像我這樣行端坐正的人……」話沒說完,便聽頭頂上一聲巨響,帳外的一棵樹被劈中,「啪」地攔腰截斷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