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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上也懂得輕重,至少目前是不敢再去探望存意了,忙點了點頭,「我記住了,阿兄放心。」
辛重威道好,又叮囑讓她把握好時機,轉身出去了。
居上送走了他,心裡雀躍起來,看看更漏,還有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全花在了梳妝打扮上。
衣服倒是不難配的,棠梨的儒衫,下搭齊胸的秋香長裙,拿蘭苕的披帛做點綴,看上去端莊又不失嫵媚。就是這妝容比較困擾,鴛鴦眉、橫煙眉、倒暈眉……換了一個又一個,攬鏡自照,一個比一個怪誕。
到最後放棄了,按著自己的眉形彎彎畫上兩道,其實還是自然的最好看。探在妝匣上挑選,各色玲瓏新穎的花鈿排了兩板,最後挑個水滴形的貼在眉心,就這樣吧,看上去沒有刻意雕琢的匠氣,畢竟太隆重,就顯不出她的清高了。
終於,派出去的婢女回來稟報,說:「小娘子,貴客在梨雲亭,侍茶的奉了茶就退下了,左右空無一人,就他一個。」
真是大好時機!
居上立刻整頓一下精神,扶了扶髮髻上的步搖,昂首挺胸邁出了門檻。
第11章 殊勝美好。
上次也是這樣的黃昏,暮春時節,花園裡蔥蘢一片。她恰好經過,隱約聽見一個嗓音,正慷慨激昂地發表對時事的見解。
百姓的苦累、朝廷的不作為,種種不滿都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好奇地循聲過去,看見一個俊俏白淨的年輕人,站在朱紅的雕欄前,質地輕柔的袍裾拂動,頗有吳帶當風的飄逸。
對一個人有沒有興趣,一眼就能定奪,奈何自己的親事差不多已經說定了,面對如此讓人心動的男子,也只能遠觀仰慕。但越是知道不能夠,就越好奇,她找到阿兄,向他打探那個人的名諱,阿兄說他叫陸觀樓,居上眼前立刻描摹出一副美好的畫卷,穿著禪衣的男子立在凌空的懸崖上,負手仰望高聳入雲的樓閣,這名字也如其人一樣,令她心曠神怡。
其實如果沒有改朝換代這件事,她大概只能和悲觀的高存意過一輩子,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父兄還得在朝為官。現在局勢變了,她雖然很同情存意,但也要為自己的婚姻考慮。趁著暫時沒有人來提親,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心之嚮往,不算過分吧?
心頭小鹿亂撞,知道人就在前面不遠的梨雲亭,在通往亭子的小徑上停了停,用力提了口氣,才穿過月洞門。
今日的陸三郎穿著一身魚師青的圓領袍,腰上束著銀帶,看上去修竹般挺拔美好。
他正欣賞花園裡的景色,樹枝之間光影顫動往來,一切都是活的。
終於,他的目光悠悠移過來,正巧與居上撞了個正著。她分明看見他眼中有驚艷的光,只是掩藏得很好,一瞬便平復下來,換成了溫煦的微笑。
居上走過去,輕快地問:「給諫來找我阿兄嗎?」
陸觀樓點了點頭,「辨之得了一副好畫,邀我來賞鑒。不過他公務忙,據說要晚些回來,讓我在這裡等他。」
對於好友的這位妹妹,他當然早就知道,彼時內定的太子妃人選,論人才樣貌,確實在長安諸多貴女之上。正因為這美貌照耀人心,反而讓人有敬畏之感,加上他並不像官場上其他人那樣油滑,見了她,不知怎麼無端緊張起來。
居上心裡有數,阿兄創造的時機,千萬不能平白浪費了。
她轉頭吩咐藥藤:「我先前做的透花糍,應當蒸熟了吧?你去廚上瞧瞧,拿玉盤盛來,請給諫嘗嘗。」
藥藤從小跟著居上,小娘子只消一個眼神,她就知道打了什麼主意。忙道是,「還有小娘子做的酪飲,與透花糍是絕配。」
居上抿唇一笑,有個懂事的婢女就是省心,總是恰如其分地,把她的心靈手巧側面烘托得剛剛好。於是正經八百頷首,「你不說,我險些忘了,那就一塊兒取來吧。」
藥藤領命去了,這亭子裡就只剩他們兩人,真是難得的獨處時光啊!
回身看看陸三郎,他好像有些不自在,這樣的人,如今世道不多見了,比起八面玲瓏,居上更欣賞這種拘謹。
不過氣氛還是有些尷尬的,先前阿兄叮囑的快刀斬亂麻,到這時候好像使不出勁來了。
還是陸觀樓先打破了沉寂,和聲道:「昨日宴後,我去看小娘子射黍了,三箭得了彩頭,小娘子的箭術進益了。」
居上暗暗驚訝,這話說的,仿佛早就對她有所了解似的。如此看來自己的單相思還是有希望的,於是謙虛一番擺了擺手,「我的箭術不怎麼樣,三箭射中只是僥倖而已。昨日給諫上場打馬球了嗎?我在球場邊上看了半日,好像不曾看見你。」
陸觀樓道:「我不常打馬球,況且上場的都是朝中新貴,我的那點球技,還是別獻醜了。」頓了頓想起太子的話來,試探著問,「昨日小娘子去過承暉亭嗎?我聽人提起,說小娘子找我?」
居上一怔,沒想到那個姓凌的果真把話傳到了,當即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當然面上還是神情自若的,笑著說:「那時正好路過承暉亭,一時看走了眼,把凌將軍錯認成給諫了。本想打個招呼的,不想鬧了笑話……哎呀,這凌將軍真是的,區區小事還特意轉達給諫,真叫人難堪。」
陸觀樓聽她把太子稱作凌將軍,心頭打鼓,但礙於太子特意叮囑過,不便告訴她實情,只好委婉地點撥:「凌將軍是征戰沙場的人,事事都比別人周全。小娘子心思單純,若是結交他,還需更加留心謹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