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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夫人心下瞭然,交代僕婦:「你去,把人轟走。他是辛家人,回頭凍死在我們府外,我們不好向辛家交代。」
僕婦道是,緊了緊衣裳從院裡出來,半路上截了一個婢女手裡的傘,笑著說:「走得匆忙,顧不上拿傘,先借我使使,承辦夫人的差事要緊。」
一路趕到前院,大門上開啟一道縫,她從縫裡擠了出去,站在廊下說:「郎君,家下夫人讓婢子出來傳話,請郎君回去,天寒地凍的,出了事我們吃罪不起。」
雪沫子越來越密,沒頭沒腦撲上來,撲得人睜不開眼。
辛重恩身邊的家僕也上來勸解:「郎君,不急在今日,還是先回去吧,明日再來好麼?」
眼看改變不了她的心意,辛重恩只得暫時放棄。可是站得太久凍僵了關節,舉步蹣跚,一下撲在了地上。
家僕忙上來攙扶,傳話的僕婦縮回門內,重新關上了門。
家僕好不容易將他送上馬背,一路渾渾噩噩回到家,進門人就癱軟了。
門上人忙將他送回房裡,李夫人得了消息過來查看,吩咐人熬薑湯讓他驅寒,心裡雖恨這孽障自作自受,但因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不好隨意發落他。
他三魂丟了兩魂半,李夫人道:「象州離長安幾千里,你阿耶現在動身,怕也要年關才到家。這陣子你就消停些吧,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辛重恩閉著兩眼直挺挺躺著,仿佛已經死了一半。
李夫人見他沒有反應,從他房裡退出來,問隨侍他的家僕:「五郎究竟怎麼回事,撞邪了?」
家僕耷拉著眉眼,期期艾艾道:「回稟夫人,今日出了好多事,小人與郎君趕往樂遊原,遇上胡四娘子與別的男子廝混,當即把郎君氣得眼冒金星。後來從原上下來,郎君直去了延福坊,鄭家人閉門不見,等了半日出來個傅母告知郎君,鄭娘子已經議婚了,讓郎君往後別去找她。」
「啊?」李夫人大吃一驚,「議婚了?」
家僕說是,「與太常寺唐少卿,據說是娘子的表兄,等了娘子許多年,一直沒有成親。」
李夫人頓時慌了神,她總琢磨著再想想辦法,把人重新接回來,卻沒想到區區五日而已,人家竟定親了。
慌裡慌張找到兩個妯娌,李夫人抽出帕子大哭起來,「這可怎麼辦,怕是勸不回來了。」
居幽居安挨在一邊旁聽,聽見五嫂又許了人家,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既是不舍,又是佩服。
楊夫人直嘆氣,「五郎是個沒造化的混帳,他這裡一和離,人家一刻不等便下了定。這回他可知道行市了,那是鄭家的女兒,他還糊塗著呢!他沒頭蠅蚋般在外面亂使勁,結果那胡氏一抹頭,又勾上了別人,他這才想起去鄭家央告,晚了!」
顧夫人也對五郎十分不滿,「他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把全家的臉都丟盡了。那胡家女郎沒有爹娘教養,與兄弟姐妹全斷了往來,那是個什麼人,破落戶而已!唯獨他,撿起當寶一樣,還與正房娘子和離。我礙於他是侄兒,拿他沒辦法,要是我生的,我非把他腿打斷不可!」
居幽則更關心五嫂將來的歸宿,探身問:「阿嫂說合的親事好不好?郎子是什麼人?」
說起這個更傷心了,李夫人掖著淚道:「太常寺少卿,唐義節。」
居安「呀」了聲,難掩歡喜,「官比五兄還大,阿嫂的新郎子真不錯!」
結果長輩們都虎視眈眈看向她,她自知說錯了話,忙又換了副嘴臉,傷心欲絕地說:「這麼好的阿嫂,就要嫁給別人了……」
大家都知道她們姐妹一條心,這件事上半點不向著自己的阿兄。甚至得知阿嫂再嫁,且郎子條件很好,都由衷地替阿嫂高興。
還是顧夫人開明,遺憾了一陣,說算了,「都已經和離了,就別想把人扒拉回來繼續受苦了,若有好姻緣,隨她去吧。」
李夫人道:「我也不是心疼五郎,我是心疼和月啊!先前兄伯說,讓五郎自請出籍,他阿耶回來八成也是這個意思,怕還要綁到鄭家門上賠罪呢。別的不要緊,要是果真出籍,和月怎麼辦,孩子與父親還能斷絕往來嗎?將來和月要經受多少流言蜚語,我連想都不敢想,這輩子怕是要毀在她阿耶手上了。」
居安聽了半晌,她雖然照舊膽小,腦子卻很靈活,「讓長姐認和月做女兒吧,身份體面全有了。」
結果顧夫人卻讓她不許胡說,「你知道你長姐的兒女將來都是什麼人,這是能瞎認的嗎。」
妯娌三個對坐著,外面風雪連天,這廳房幽深,怎麼都暖和不起來。
思來想去,李夫人終於下了決心,「要不我舍下這張臉,上鄭家跑一趟吧。銀素若是願意回來,五郎也就保住了。」
楊夫人和顧夫人沒有辦法,總不能袖手旁觀,只得勉為其難道:「等雪停了,我們陪你一道去。不過究竟能不能勸回來,聽天由命吧。」
第61章 沒見過世面的傻子。
還好初冬的雪, 遠沒有想像的大,下了半夜差不多停了。及到第二日一早推門看,不過屋頂草底積攢了些, 天上零星飄落的,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李夫人點燈熬油熬了一晚上, 待開市的鐘鼓一鳴響, 她就到前院等著了。
夜長夢多啊,再等下去,只怕銀素就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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