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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上看在他剛經受過打壓的份上,忍住了想要捶他的衝動,給他使個眼色,「你躲什麼?快過來摟著我。」
他這才弄明白,訕訕道:「我以為自己擠著你了。」
所以這就是他說的腳踏實地,政務上確實從不偷奸耍滑,面對女郎的示好,他也遲鈍得夠可以。
因這次來去不像平時,居上是跟著石璞一道進宮的,所以馬車裡連個暖爐都沒有,回去的路上寒意漫上身來,小腿肚有點發抖。
她偏過頭,把臉貼在他的下頜與脖頸之間,抖抖腿說:「好冷。」
他隔著斗篷摩挲她的脊背,「快到家了。」
他興致低迷,居上悄悄覷他的臉,「你在想什麼?」
凌溯說沒有,「什麼都沒想。」
可居上卻將他心裡的隱憂說了出來,「今日的事一出,宮中會動搖吧?說不定明日就降旨,取消你我的婚約了。」
這話讓凌溯心頭一顫,裴直一徑將後果往辛家引,最終目的無非如此,就看聖上接不接招了。
「若宮中降旨退婚,你打算怎麼辦?」凌溯問她,「會難過嗎?」
居上想了想道:「難過肯定會難過,但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帶著藥藤出去遊山玩水,等風頭過了再回長安,憑藉辛家的聲望,重新找個門當戶對的郎子,放心吧。」
凌溯氣得噎住了喉,半晌乾笑道:「娘子果然灑脫,我沒有看錯你。」
居上聳了聳肩,裝出沒心沒肺的樣子。可他不知道,話說得再漂亮,也只是顧全面子罷了。
說真的,連著和兩朝太子論及婚嫁,又連著兩次姻緣不成,對女郎來說打擊很大。尤其是這次,用了真感情,設想他將來又與別人定親,又與別人出雙入對,她心裡就堵得慌,開始忍不住想罵他了。
但要沉住氣,輸人不能輸陣,她咽下了苦澀問他:「那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他目視前方,篤定地說:「我不會答應退婚的。」
啊,出乎她的預料了。居上鼻子一陣發酸,沒想到大局為重的太子殿下,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
揉了揉衣角,她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為了我,打算與陛下為敵嗎?似乎不太好吧!」
他垂眼打量她,「那你可以等我嗎?等我將來能做自己的主時,再去找你。」
結果居上說不可以,「你想什麼呢,等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早已兒女繞膝了,根本就不會理你。」
這就是她活著的宗旨,不被感情牽累,不去參與別人的婚姻。
她以前很怕他會寵妾滅妻,自己換個處境,難道就願意去做那個被他捧在手心裡的「妾」嗎?
必然不能幹!
兩個人喋喋商議,並不是憑空設想,第二日,這事在宮中確確實實發生了,經過一夜冥思苦想的聖上找到了皇后,對她說明了自己的想法:「辛氏難堪太子妃大任,這樁婚事就此作罷吧。」
元皇后有先見之明,昨日花萼樓中的矛頭指向太子與辛家,她就知道聖上早晚會來與她打這個商量。
耐住了性子,元皇后道:「陛下覺得辛氏究竟哪裡做得不好,難堪太子妃大任?」
聖上坐在榻上,正色道:「凌氏是天下第一家,多少人都仰首看著,若太子妃名聲有損,則不配與太子並肩而立,我凌氏也不容有這樣的宗婦。」
說得大義凜然,好像十分在理,元皇后頷首,「陛下說得很是,不論她究竟有沒有做錯,招人議論就是她的罪過,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陛下,定下這門婚事的時候,你不知道那些前塵往事嗎?她險些成為前朝太子妃是眾所周知的,現在又因此反悔,似乎有出爾反爾的嫌疑。」
聖上被她說得不快,斥退了神龍殿中侍立的人,才來與她講道理,「朕可以對前事既往不咎,但高存意出逃就在昨日,你去前朝看看,哪個不在議論此事!太子是宗廟社稷的根本,當有儲君之尊,怎麼能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所以長痛不如短痛,乾脆將此事了結了,也好保全太子的名聲。」
元皇后聽了半天,他字字句句都是為太子,但她如何不知道,斷絕這門婚事,就是想剪除太子的羽翼。
她不是閨閣中只知描眉畫目的婦人,不登朝堂,但朝中風向熟諳於心。沉默了良久,她問聖上:「若退了親,陛下打算如何安排大郎?」
聖上道:「朝中有功之臣大有人在,重新選定一門婚事,又有什麼難。」
元皇后卻輕輕一笑,「陛下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兒子,卻沒想過婚事不成,將右僕射置於何地?辛家百年大族,不是等閒人家,家中女郎未犯大錯卻慘遭退婚,讓右僕射在朝堂上如何立足?咱們從北地遷往長安,陛下待朝中臣子當不分親疏,千萬不能偏聽偏信,寒了門閥大族的心。」
這話說得聖上汗顏,但他心裡琢磨的事,又怎麼會因這三言兩語就放棄。
「皇后這是在苛責朕嗎?朕平衡朝堂,對臣子向來一視同仁,又怎麼會刻意令辛家難堪。」
既然話說到這裡,也就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元皇后道:「陛下,妾要說兩句不中聽的了。」
這算先禮後兵,也是長久以來夫妻之間的老習慣,當聽見這話,聖上心裡就要做好準備了。
身子不由挪動了半分,嘴上還保持著體面,「皇后想說什麼,大可知無不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