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他唾棄辛家家規嗎?覺得三十歲納妾反了人倫?
居上覺得有點冤枉,「我不是表明態度了嗎, 郎子不需遵守我們家的祖訓,他有想法, 只管去辦就是了, 我又不攔著。你們看,這就是伴君如伴虎, 多可怕。我也想好了, 他若是非要挑刺, 想悔婚, 那也沒關係,反正財禮不退, 想悔便悔吧。」
藥藤呢, 從太子的態度中又發掘出了一點不尋常, 「小娘子, 要不咱們反著想, 太子殿下本來就不打算納妾, 結果你說不在乎,他就生氣了?」
這是個新思路,居上覺得這男人矯情得沒邊,說不定是有思春的傾向了。當然她一點不懷疑,自己肯定是他思春的對象,他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可不就是在使性子嗎。
但仔細再一想,又覺得自己可能太想當然了,人家打下了這大曆江山,每日忙得像狗一樣,分明心懷天下,一舉一動都以宗廟社稷為重。這樣一個擲地有聲的人,會忠貞不二,枕頭上永遠只躺一個女郎嗎,顯然不可能。
「人家是太子,將來還會是皇帝。」居上一句話便否定了藥藤的揣測。
三個人同時嘆了口氣,實在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又招太子殿下不高興了。
算了,想不出頭緒便不想了,大不了收拾包袱回家。不過這一晚也怪難熬的,無端醒了好幾次,五更時候就睡不著了,爬起身推開窗戶看對面,正猶豫要不要喊他兩聲,沒想到那邊窗戶自發開了。
見她就在窗前,他很意外,立即調整了態度,寒聲道:「這麼早便醒了?」
居上倒也坦誠,「昨晚沒睡好。」頓了頓又問,「你說請我吃胡月樓的,這話還算數嗎?」
難道沒睡好不是因為慚愧,是因為擔心吃不成席嗎?
凌溯大感失望,原本想賭氣說不去的,但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口,只道:「再議。」便合上窗戶走開了。
居上站在窗前愣了會兒,心裡貓抓似的。自己不是優柔寡斷的脾氣,要等到傍晚才解開疙瘩,那這一整日就太折磨了。
打定了主意,立刻裹上披帛追了出去,他恰好還未出園門,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見她跑得氣喘吁吁的,很奇怪,許多鬱結忽然就散開了。
她來追他,是不是表示她在乎他?看來這女郎不是泥塑木雕,終歸是有血有肉的。
居上因追得匆忙,來不及梳妝,烏沉沉的長髮披散著,足有齊腰長,襯得臉頰如雪,唇色嫣然。
當然態度絕沒有人好看,仰著頭道:「你到底哪裡不高興,你要說出來,我才知道你在想什麼。昨晚上我沒睡好,夢裡都在琢磨你為什麼生氣,話說了一半就關窗,這是你的君子風範嗎?」
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吵起來了,嚇得凌溯身後的內侍和女史往後退了三步,紛紛低下了頭。
凌溯心裡自然也不高興,蹙眉道:「你一大早追出來,就是為了質問我?我怎麼沒有君子風範了?為什麼關窗,你不知道嗎?」
居上說:「我不知道。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高興,那我今日回家去了,晚上也不回來。」
「不許!」凌溯氣道,「你想盡辦法要回去,這行轅有這麼不好嗎?」
哎呀,敢情天剛亮他就想吵架?居上大手一揮,「閒話少說,我想回去,誰也攔不住我。現在我就問你,你為什麼生氣。」
凌溯憋悶了一晚上,早也忍不住了,脫口道:「你身為太子妃,太子後宮進不進人,你一點都不在乎。既然如此,這太子妃你別做了,散朝後我便上疏陛下,讓你做良娣,做良媛!」
這下居上不幹了,「我只當太子妃,你想削我的職,我就致仕。」
兩個人氣喘吁吁盯著對方,誰也沒打算讓步。
不過混亂地吵了一番,居上也從中別出了點苗頭,試探著問:「你是因為我不在乎你納妾,所以不高興?」
凌溯不說話,一副你自己想的架勢。
這個最不可能的結果,居然才是正確的答案,居上忽然明白了他的苦衷,他是真的不擅長和女郎相處,對付一個她已經拼盡了全力,再來幾個,他怕自己招架不住,所以需要她出面擋煞。
「早說呀。」居上瞭然道,「我不單可以替你解決胡姬,只要你授意,一切女郎都進不了咱們東宮。所以郎君再告訴我一遍,是你自己不願意納妾,對嗎?」
凌溯冷著臉,點了點頭。
這不就結了,可憐的漢子。
居上齜牙笑了笑,「了解,那就說定了,太子後宮的事,由我一手操辦,我不在乎別人說我善妒,一定盡職盡責,為郎君守好枕席,放心。」
短短几句話就冰釋前嫌了,你看明明很簡單,卻弄得晚上兩頭都沒睡好,真是沒必要。
凌溯滿意了,雖然耽誤了一點工夫,但心情很不錯。與她錯身而過時不忘叮囑一聲:「別回辛家。」
居上回身看他,他走了一程,又扔下一句「明日胡月樓照舊」,居上搓著手,踮足應了聲好,見他腳下稍稍一頓,復快步穿過院門,往前面去了。
「平白讓我擔心一晚上,還怕他生變呢。」居上把經過告訴藥藤,又囑咐她,「替我向柴嬤嬤告個假,我要補上兩個時辰的覺,昨晚沒睡好。」
藥藤還沒從她的話里醒過味來,「太子殿下是自己不願意納妾?」<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