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於是他幾乎沒有猶豫,顫聲說:「末將一切聽憑大王安排。」
然後進了辛家門,就見高存意頭破血流躺在地上,太子妃正拿麻繩捆綁他。那一瞬,連雍王都有些佩服她了,本以為她會念著少小的情義糾結一番,卻沒想到她如此果決,免了他們的手腳。
石璞將事情經過說完,凌溯也對居上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原本那群烏合之眾把高存意劫出修真坊,就可以當場直接拿下,但因還未釣出石璞,只得放任高存意自由行動。
一個月前出現的長生結,已經為這次的行動打了前站,只是幕後之人沒想到,居上會直接將長生結交到他面前,饒是如此,消息還是傳進了聖上耳朵里。定好的計劃不能變,延後到了千秋節,所幸他有這個耐心慢慢蹲守,特意囑咐凌洄,若事發,首先要把居上擇出來,卻萬萬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奇妙的曲線發展。
這應該不是凌洄想出來的主意,就是居上本人的風格,以她的手段,打趴一個人不在話下。高存意遇見這樣的青梅也算倒霉,糾結、兩難,對居上來說都不存在,她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做出取捨,小時候交情再好,也不值得為此葬送全家人的性命。
所以她把高存意抓起來,交給了來捉拿他的人,不管來者是石璞還是其他將領,她憑此掌握了主動權,在聖上面前,絕對可以漂亮地做個交代。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凌溯平靜地向聖上回稟:「凡與前朝東宮有牽扯的人,臣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僅憑他們的人手數量,不足以劫獄。臣以為,此事背後有推手,究竟那人是誰,請陛下容臣查訪,定會儘快還陛下一個真相。」
聖上的臉色卻並未有半分改善,垂眼看向漸漸有了甦醒跡象的高存意,沉聲道:「找個侍醫醫治他,好生審問,解開今日的謎團。」
至於裴直,自然是大感失望,原本弄出這場變故來,是為了藉機質疑太子,順便打壓辛家,誰知中途竟出了這樣的意外,辛家那女郎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還有那搖擺不定的石璞……早前欲借他之口彈劾太子,抖出東宮十率府勾連禁軍,意欲圖謀不軌,現在只怕也不成了。早聽說太子手眼通天,這長安城中沒有一樁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他起先還不信,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果然是不信也得信了。
悻悻然,裴直涼笑:「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心下雖慌,但好在與石璞對接的另有其人,自己這頭勉強還能穩住。
辛道昭見他陰陽怪氣,心頭的火燒得熊熊,掖著手道:「左相認為這事是巧合嗎?我怎麼覺得這分明是處心積慮,欲圖一箭雙鵰呢?」
他們又要爭辨,聖上已經心力交瘁了,擺手道:「傳令嚴查,前因後果務必弄明白,朕要真相。」
一場掃興至極的壽宴,就此不歡而散了,皇后上前攙扶,「陛下累了,回去歇息吧。」
聖上點了點頭,但經過凌溯面前時,又頓住了步子,寒聲道:「你的婦人之仁,造就了今日的局面,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你都應當好生自省了,太子!」
一聲「太子」,千鈞重壓般壓住了凌溯,他口中稱「是」,心裡卻忽然失望,也許揪出幕後主使已經沒有用了,聖上對他的不滿逐漸累積,最初長子衝鋒陷陣為他打下江山的感動已經消亡,現在的自己在聖上眼中,恐怕只是個需要提防的篡權者。
正彷徨時,一隻溫熱有力的手在他臂上抬了一下,老岳丈和聲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殿下萬萬不可懈怠。這一石二鳥的計謀並不高明,只要有徹查的決心,便一定能將宵小揪出來。」一面說,一面轉頭瞥了裴直一眼,「左相剛才勢頭十足,要是不了解左相平時為人,我都要誤會左相趁機打壓政敵了。」
見裴直有吹鬍子瞪眼的苗頭,辛道昭又換了張笑臉,「開玩笑、開玩笑……左相不要當真。你我怎麼能算政敵呢,充其量不過政見不合,若果真蓄謀至此,那可是滿門獲罪的事,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子,都保不住你。」
裴直一向恨人說他憑藉裙帶關係,眼下辛道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然挑釁他,著實令他火冒三丈。
回頭看,商王早就在聖上離開之時退出了花萼樓,這件事做得不乾脆,商王必是先要自保。
裴直調開了視線,轉而對凌溯笑了笑,「此事於殿下來說影響甚大,還望殿下謹慎承辦,切勿再讓陛下憂心了。」說罷搖著袖子,大步向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居上看著石璞等人將高存意押出去,心裡石頭才落地,快步趕到辛道昭身旁,壓聲喚阿耶,辛道昭看了她一眼,「這事辦得很好。」
其中原委不便在這裡多言,辛道昭仍是和顏悅色地囑咐太子:「忙了好幾日,殿下帶殊勝回去吧,今日她也受驚了。」
凌溯道是,復與眾臣道了別,方牽著居上走出花萼樓。
兩人沉默著坐在馬車裡,凌溯一路都緊握她的手,居上憋了好半晌才問:「存意這回活不成了,是嗎?」
凌溯點了點頭,「必死無疑。」
居上慘然低下了頭,「存意其實挺倒霉的,遇人不淑。」
這也算有自知之明吧,凌溯心裡一直有個疑問,試探著問她:「若我處在他的境地,千難萬險逃脫之後,第一時間想著去見你,你會怎麼對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