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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扮精美的舞台上,曼妙的樂伎翩翩起舞,最初舉杯慶賀過後, 君王和臣僚都可自由行動。觀舞也好,作詩也罷,在燈影幢幢的巨大樓閣中穿行, 三五成群侃侃而談,說到高興處, 忍不住爽朗大笑。
皇后做為一國之母, 這種場合是需要她露面的,人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 走下寶座後就有些貌合神離了。皇后的視線從聖上身上調開, 問凌溯:「怎麼又不見二郎?今日是阿耶壽誕, 他不來敬賀嗎?」
關於凌洄, 他的脾氣家裡人都知道,即便大曆建朝後封了王, 他也更情願在軍中消磨, 很少出現在朝堂上。
像宮中幾次大宴, 他或是在城外, 或是前往軍中巡營, 以至於聖上見不到他, 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有皇后惦念著,時常抱怨人大了,有了自己的忙處,想見一面都甚難。
凌溯笑了笑,「有件要事亟待處置,二郎出去辦事了。」
聖上聽後沒有什麼反應,皇后則蹙眉不已,「什麼事,這麼要緊,偏偏挑在今日?」
凌溯沒有應,轉頭望了聖上一眼,眼中頗有深意。
可惜父子之間,如今鮮少有說得上話的時候,聖上被裴直等人請去了,商王湊在跟前,眉飛色舞說著什麼,逗得聖上開懷大笑。
這時最小的韓王凌凅從外面進來,喚了聲阿兄,「我看見東宮右庶子在宮門上……」
話音未落,就見有人快步到了聖上面前,拱手長揖,然後聖上的臉色便不好了,歌舞也被叫停了。
一時眾人面面相覷,殿中監抬手揮了揮,將閒雜人等遣散下去,花萼樓中氣氛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彷徨之時,忽然聽陛下喚了聲太子,「高存意跑了,你知不知情?」
霎時眼風往來如箭矢,所有人都惶惑地望向太子,但見太子出列,叉手道:「稟陛下,臣並不知情。」
眼看聖上要責難,辛道昭忙上前一步,揖手道:「請陛下息怒,城中已加強了巡守,必能儘快捉拿高存意歸案的。今日是陛下千秋,請陛下千萬勿因此煩憂。」
結果聖上哼笑了聲,「不煩憂?那高存意被前朝餘孽劫出修真坊後,沒有亡命逃離長安,而是去了你府上,這事你怎麼看?」
這是驚天的一則消息,辛道昭長女險些許給前朝太子,雖然婚事未成,但他們青梅竹馬眾所周知。如今高存意去了辛府,必是為與辛娘子匯合,這樣一來事情就玄妙了,主張囚禁高存意的是太子,被高存意惦記太子妃的也是太子,兩下里一碰撞,太子不管是威嚴還是顏面,都要因此折損了。
辛道昭則有些茫然,「啊」了聲道:「千秋日街市不宵禁,闔家女眷都有約要赴,臣府里大門是常開的,高存意就算去了臣家,也非臣與內眷所願,臣應當為此事負何等罪責呢,陛下?」
他是官場老油條,三言兩語便將這件事撇清了。但聖上卻很不願意聽見這樣的辯白,當即臉色又陰沉了三分。
商王見勢,說了兩句順風話,「陛下請息怒,這件事確實不與右相相干,是看守之人辦事不力之過。」
可一旁的裴直卻感慨起來:「若是真想逃命,便不會冒險去待賢坊。從修真坊出來,拐過普寧坊,往前就是開遠門,出城不說逃出生天,至少可以避開追捕的禁衛。究竟是什麼緣故,讓高存意寧願涉險,也要登右相的門呢,臣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話中有話,不就是說辛府與前朝還有勾連嗎。即將成為太子妃的辛家女郎,也與高存意舊情未了,這才令高存意飛蛾撲火,不顧性命前去匯合。
裴直火上澆油是一把好手,又將矛頭對準了凌溯,拱手對聖上道:「陛下有先見之明,早就想處置前朝亂賊,偏偏被太子殿下攔住了。現在看來,果真是太子殿下太年輕了,考慮政事不周全,才留下隱患,鬧出了大笑話。還好,那高存意不過是去了辛府,要是膽子夠大,得知陛下今日在花萼樓設宴,糾集餘黨突襲花萼樓,那麼太子殿下又當如何面對君父,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呢?」
三言兩語點出了太子決策失誤,言下之意,有一位政治嗅覺如此不敏銳的太子,是國家之大不幸。
裴直句句話都在往太子身上引,但聖上想殺盡高氏之心不滅,滿朝文武人人皆知。太子想留人,是為名聲,也是為安定人心,朝中臣僚有半數是前朝遺臣,要是照著今上秋後算帳的氣度,豈不是人人都應當自危?
所以這件事上新舊兩派有很大分歧,以裴直為首的新貴一切以聖上意願為重,很是令舊臣不齒。諫議大夫掖著手,一張老神在在的臉,對裴直道:「左相是國之基石,一言一行當擲地有聲。先前商王就說得很好嘛,高存意脫逃,是看守之人監管不力,這與太子殿下有什麼相干?」
一來一往間,終於還是將太子引到了風口浪尖上,商王的眉角微微一挑,那細微的動作,全落進了皇后眼裡。她知道針對太子的打壓已經展開,如今天下大定,也到了爭權奪利的時候了。
凌溯卻並不慌張,只是問裴直:「既然知道高存意出逃後去了辛府,那現在人呢?拿住了人,再仔細拷打,就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有三頭六臂,能夠在滿城戒嚴的情況下,將人劫出修真坊了。」語畢向聖上回話,「修真坊一線的守軍,是從十六衛中選拔出來的,與東宮十率府並無牽連。既然人看丟了,就該責令十六衛,命他們兩個時辰之內將人交出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