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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夫人和兩位弟婦都被拉過去,一時沒弄明白供養人是什麼。那位夫人繪聲繪色向她們描述:「朝廷欲在敦煌郡開鑿石窟,雕刻石像,將中原與西域各國的佛學故事繪於石壁上。像這樣的大動作,須得投入好些銀錢,如今也向民間徵集,但凡出資者,可以將自己的畫像繪入《維摩詰圖》,積攢功德之外,還可萬古流芳呢。」
像布施這種事,長安城的貴婦們從來不吝嗇,一聽之下都很有興致,遂圍成了一圈。居上和兩個妹妹並不十分感興趣,在萬佛堂轉了轉,便悄悄退出來了。
今日風和日麗,因為出門很早,太陽暫且沒有發揮威力。三個人走到佛殿前的平台上,那裡設了許多小攤,用以售賣開過光的符咒和掛飾等。大家在琳琅的物件中挑選,居上挑了個桃核做的墜子,居安買了個手串,居幽選中一面雕刻精美的桃木牌。
桃木牌上有字,居安接過來細看,前面一串話不曾看清,但最後一句分辨明白了,大聲誦讀著:「得聘高官之主……二姐,你會嫁個好郎子。」
居幽訝然,「我隨手挑的,不知道上面寫了這個……要不換一塊。」
居上道:「隨手挑的才算機緣,留著把,嫁個可心的郎子,有什麼不好。」
結果就是這麼巧,緣分說來就來了。
居安其人屎尿奇多,到了一個地方,首先要尋的就是茅廁。這回來了西明寺,也照舊不能免俗,拉著居上問:「阿姐,你說在寺里如廁,算不算對佛祖不恭?」
居上看著她,無可奈何,「不算。僧侶也種菜,就當布施給菜園子了。」
於是居安靦了臉,「阿姐陪我去布施,好麼?」
居上沒有辦法,只能陪她跑一趟,留下居幽和貼身婢女果兒,在平台上憑欄遠望。
晨起的微風吹拂著幕籬上垂落的輕紗,年輕的女孩子,明媚如朝露一樣。西明寺來進香的不單有女客,當然也有男客,就是人群中匆忙的一瞥,忽然就一見鍾情了。
等居上和居安回來的時候,見居幽紅著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的婢女果兒含著笑,輕輕朝居上遞了個眼色。
居上看出來了,追問居幽:「那塊桃木牌顯靈了?」
居幽扭捏著說沒有,好半晌才逼問出來,「剛才遇見個人,說認得我,上次在宮中燒尾宴上見過。」
居安明白過來,「高官之主!」
居幽很不好意思,打了一下居安的手,「別胡說!」
既然有這樣天降的緣分,當然要問清楚,居幽害羞,不怎麼願意細說,還是果兒替她答了,笑著說:「那人自報了家門,說是武陵郡侯。大娘子和三娘子不曾見到其人,長得一表人才,很是有氣度。」
居上「哦」了聲,「難怪前兩日阿嬸說起京兆尹家的公子,你不願意搭理,原來是這麼回事。」
居幽著急起來,「我是今日才遇見武陵郡侯的,和京兆尹家公子有什麼相干!」
這麼一來又露破綻,她這急赤白臉的模樣,看來對那位郡侯有幾分意思。
總算這次不虛此行吧,阿娘和兩位嬸嬸捐了錢財,等著過兩日畫師來給她們畫像,然後帶到敦煌郡去描摹在畫壁上。居幽呢,也生出一段奇遇,遇見了一個有爵的青年才俊,也許再過上一陣子,人家會上門提親也說不定。
居上回去之後,把求來的桃核墜子吊在了玉佩上,為了趨吉避凶,老實地每日佩戴在身上。
這麼安然過了五六日,這天阿耶帶回一個消息,說朝中要為太子及雍王、商王選妃了。
楊夫人聽後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納罕道:「幾位皇子年紀都不小了吧,怎的到今日一個都沒有婚配?」
辛道昭說:「大業未成,不考慮男女私情,何等的有信念!太子今年二十五,是元皇后所生,雍王二十三,據說生母是皇后陪嫁的婢女,後來那婢女病死,雍王就一直養在皇后膝下。商王是裴貴妃所生,今年也是二十三,至於胡順儀所生的韓王年紀尚小,還未弱冠,暫且不予納妃。」老父親說完,也動了一點點私心,兀自盤算著,「要說年紀……和咱們家三個孩子正相配,嘿!」
楊夫人笑起來,「你想得倒妙,三個女孩配三位皇子,這滿朝文武還不得眼紅死你!」
辛道昭摸著鬍髭仰在胡榻上,窗口熱浪滾滾,他搖著蒲扇發笑,「果真如此,豈不美哉!不過說句實話,咱家殊勝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畢竟與前朝太子險些結親,只怕新朝刻意避忌。」
楊夫人卻很不服氣,「前朝太子怎麼了?縱是滅了國,人家挑選太子妃也不是隨便將就的,更說明殊勝是長安貴女中的翹楚。」
辛道昭擺了擺手,「你與我理論有什麼用,我自然知道自家女兒好,不是怕宮中因此挑剔嗎。我想著,即便殊勝不能夠,二娘和三娘有機會也是好的。」
楊夫人當然更關心自己的女兒,「那殊勝怎麼辦,先前的陸給事又不成,咱們做爺娘的,總要為她打算打算。」
辛道昭的蒲扇繼續搖著,慢吞吞說:「我這陣子結交了趙王凌從誡,陛下與他不是一母生的,但蕭太后續弦入凌家,親手帶大了陛下,因此陛下御極,特意發恩旨,不令趙王避諱,且親定了第二子凌凗為趙王世子。那日趙王還同我說,他家世子也要娶親,問我可有好人選牽線搭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