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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人雖下值了,公務卻不斷,又吩咐了一番,方抬手揮退翊衛。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望向那些教習傅母,家丞忙在他耳邊回稟:「郎君,辛娘子已經入行轅了。」
太子頷首,踱步過去問那些傅母:「今日教授的課業,辛娘子可服管?」
說得未來的太子妃渾身長刺,冥頑不靈似的。
幾位傅母朝張媼遞個眼色,張媼忙道:「稟殿下,辛娘子教養極好,是大家閨秀的典範。老媼等不過在旁侍奉,暫且還不曾發現娘子有何失當之處。」
說得凌溯簡直要發笑,那個人,還大家閨秀的典範?一身是膽、力氣極大,回想當日,要不是自己腿腳穩健,怕是要被她推得仰倒。
算了,這些只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哪裡知道她的棉裡藏刀,等時日長了,自然能發現她的厲害。
沒有再說什麼,他負著手踏上了長廊。昨日來這行轅看過一遍,對比時時緊張的東宮,這裡的氛圍相較之下閒適了不少。
只是園裡有些冷清,還好又有人來,即便不相見,知道隔壁院子裡住著人,精神上便有了慰藉。
當然,至於是否真能慰藉,他並不抱太大希望,有時乍然想起,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一時意氣就向母親默認了他們之間有情。不過也不算太糟糕,比起那種小鳥依人的女郎,他確實更欣賞獨立果敢,毫不矯情的性格。
矮牆很矮,進門的時候不經意朝西望一眼,兩個婢女正從廊下走過,西院裡靜悄悄的,沒有看見辛居上。
東院中的女史迎他進門,他上樓打算換衣裳,回身見連通露台的直欞門敞開著,隱約看見對面樓上有人在室內晃悠,料想就是她,便走過去,放下了竹簾。
晚間用暮食,各有各的廚司,用的菜色也以各自喜好為主,互不干擾。
居上聽說太子已經回來了,但沒有搞好關係的打算。用過暮食之後,天色漸漸暗下來,聽著此起彼伏的蟲蟊鳴叫,忽然大感萎靡,坐在鵝頸椅上,開始望著滿天繁星長吁短嘆。
藥藤把裝有驅蟲香料的熏爐放在她腳邊,一面替她打扇,一面觀察她的神色,「小娘子怎麼了?不高興嗎?」
居上怏怏道:「我想家了,想阿耶,想阿娘,想我的屋子,還有玉龜她們。」
藥藤明白她的感受,說實話自己也想,甚至想養在後廚的那隻狸花貓。但人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不能隨意回去了,藥藤說:「小娘子寬心,婢子們在這裡陪著你。」
可是還不夠,居上難過得厲害,「你說玥奴想念武陵郡侯,是不是就像我現在這樣?」
這個問題有點難答,藥藤說:「不一樣吧,小娘子想爺娘,三娘子想情郎,我覺得三娘子更難受一些。」
那得多難受啊,居上覺得已經無法想像了。
思念是一種病,心就吊在那裡,盪悠悠一陣陣發緊。
居上把臉埋進臂彎,囈語般說:「我想回家……」
十七歲還在想家的女郎,說實話不多見,那些年少就出閣的女郎,到了夫家難道也這樣嗎?
藥藤只好盡力撫慰,拍著她的背心道:「只是暫且不能見到阿郎和夫人,等再過一陣子,小娘子到處混熟了,偷著溜回去看看也不是難事。」
居上聽後,愈發要嘆息:「這裡好吃好喝供著咱們,我還思念爺娘呢,想想存意多可憐,家國沒了,爺娘也沒了,兄弟姐妹貶的貶死的死,好像世上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還從未想過對他忠貞,存意的一輩子真是可悲的一輩子,很不值得的一輩子。
人間清醒的主人,必能教出一個人間清醒的婢女。藥藤說:「小娘子不要覺得愧疚,一愧疚就要出事了。」
居上托著腮幫子道:「我不愧疚,就是覺得他可憐,我還是太子妃,他卻變成了前太子。」
藥藤也感慨:「鐵打的娘子,流水的太子,多虧娘子命格好。」
正說著,居上「啪」地一聲打在脖子上,嘟囔起來,「這薰香不起效,怎麼還有蚊子咬我?」
藥藤忙道:「我再添些雄黃,小娘子稍待。」說著便急急進屋找藥粉去了。
居上百無聊賴,挽起她的隱花披帛,順著長長的木廊走了一程,那木廊一直通向園裡的池塘,看上去像個小型的碼頭。
走了半截,忽然聽見刀劍破空的聲響,一陣陣呼嘯來去。居上本就尚武,對這動靜自然感興趣。
於是中途下了木廊,順著池邊的小逕往前,一直走到院子盡頭的矮牆前。
扒著牆頭朝那邊看,這一看不得了,只見一個精著上身的生猛男鮮,正在燈下揮舞長劍。輕靈的劍花挽出無數顫動的銀線,那肌肉虬結的身軀沒有一絲贅肉,因為染了薄汗的緣故,健碩中透出不容忽視的性感來。
第23章 郎君。
「哎喲……」她有點羞澀, 拿手捂住了眼睛,但這種假模假式的矜持,抵擋不住巨大的誘惑。
手指終於還是裂開兩道縫, 縫隙間透出了黑圓的瞳仁, 邊看邊嘖嘖, 這壯碩的胸口, 跳動著生命的光,這精瘦的腰腹,每一次伸展與迴旋都撞在人心坎上……如此身材如此皮肉, 實在讓人不想入非非也難。
眼睛享受盛宴,腦子不曾停轉,那是太子的居所, 能脫成這樣,必是太子殿下無疑。細想想, 老天實則待她不薄, 送來這樣一位未婚夫,且不說性格相不相合, 至少很合眼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