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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舟離開之後就徹底靜了下來。
觀書趴在地上大氣都沒有敢喘。
他原本以為謝春山忽然發難,很可能是想要問自己一些不能說的禁忌與秘密。
於是還在想著是咬死不說,還是怎樣?
卻沒想過,竟然是問月琴。
這和月琴有什麼關係?
儘管心裡滿腦子疑問,觀書還是老老實實回答著:「四公子彈的一手好月琴,咱們大雍朝里就屬四公子彈的最妙。」
觀書看不到謝春山的表情,只是冷汗已經順著肩胛骨流了滿背。
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屬於修仙者的威壓。
他們與歸雲仙府,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已經相安無事的數百年。
真不知道四公子為什麼會把謝道君給帶回來。
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頭頂的謝春山安靜了好一會兒,似乎真的只是為了確認蕭懷舟會不會彈月琴這件事。
然後觀書身上的威壓便解了,好像千斤巨擔一下子卸了下來,嚇得觀書整個人趴在地上,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的跪直身體。
「將府醫帶來。」
謝春山又恢復了一副寂然之態。
觀書「啊了一聲,似乎是回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剛才謝春山說了什麼。
是把府醫帶來。
謝道君想要府醫?太陽今天絕對打西邊出來了。
觀書不敢違背,連忙著急忙慌的跑出去喊人。
全府上下本身就對歸雲仙府的人很是尊敬,何況是盛名遠播的謝春山。
所以府醫馬不停蹄趕來,同觀書一樣顫顫巍巍地跪在謝春山的面前。
府醫這幾天來來去去被叫了好幾次,是一次都沒有能夠瞧見這位謝道長的面,今日算是第一次好好瞧著了。
可惜卻跟觀書一樣不敢直視。
從進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這屋子裡的氣氛十分詭異。
謝春山雖然看起來是個重傷垂死的病人,但周身的威壓釋放開來,倒比他們這幾個有手有腳的正常人還要讓人敬畏幾分。
而且……不是一開始不願意醫治的嗎?
成為眾人焦點的謝春山並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
而是垂眸盯著自己一雙筋骨盡碎的手。
手腕上還繞著細細的鎖鏈。
這鎖鏈精緻的很,雖然纖細無比,但是每一根鏈子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
這些符咒不是用來限制謝春山行動的,也不是用來壓制他體內的法力。
反倒是可以源源不斷的提供細微的靈力滋養他的經脈,讓他一雙無法挪動的手,獲得一點兒微弱的靈力。
也就是這一點微弱的靈力,才讓他之前在湯池之中有機會削下一塊石片來。
謝春山越來越琢磨不透,蕭懷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明明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像是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的小獸,一轉眼卻悄悄救治他的性命。
謝春山靠著靈力抬了抬骨節,將自己的手遞到府醫眼前。
「治好它需要多久?」
府醫整個人身體抖的像篩子,生怕說錯一句話:「道君這雙手其實並不嚴重,一會兒上了麻藥給您接好,安心將養一兩個月便能恢復。」
「一兩個月?」
謝春山重複了一聲。
府醫抖得更加厲害,還以為是謝春山在責備他醫術不精,竟然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謝道君明鑑,您是指骨全都斷裂了,沒有粉碎已是萬幸,隨隨便便一個普通的凡人若傷成這樣,不修養個半年是絕計用不了手的,您雖然天縱奇才,我也只能盡力而為。」
「其他地方呢?」
謝春山繼續問。
「您身上的傷有很多種,我能救治的就只有傷筋動骨一系列,比如您的雙手和您的腿骨,其他的東西我真的無能為力,尤其是您背上所受到的鞭痕……」
老臣真的是做不到啊。
府醫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些如同枯枝一般,爬滿了謝春山背上的鞭痕,是以極強的靈力造就的。
日日夜夜纏繞在謝春山身上,每隔幾刻鐘便會鞭撻謝春山的靈力,折磨地對方筋疲力盡。
他們都是些肉體凡胎,這樣殘忍的刑罰見都沒見過,更別說治癒它了。
府醫因為深知這種鞭刑的殘忍,所以忍不住抬頭偷摸摸瞅了謝春山一眼。
這位謝道君竟然如同沒事人一樣,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就……不疼嗎?
謝春山真的雲淡風輕:「鞭痕會怎樣?」
「這鞭痕如果一直留在道君的身體上的話,不出三日便能吸附掉道君所有的靈力,乾涸而死。」
「如果非說要治癒的話,那就只有東夷此次進貢過來的血菩提……」
謝春山不語。
窗外的日光透過窗棱,一道一道落下來,落在他白衣勝雪衣袍上,像是鍍了一層讓人無法直視的道光。
而此刻,高山仰止的陽春白雪,俯身探入紅塵,語氣淡然:「治吧。」
那雙手再一次伸到了府醫的面前。
府醫扭過頭,顫顫巍巍的想要掏出麻藥來,卻被謝春山制止。
「直接綁。」
這也是府醫第一次體會到何為真正的仙風道骨。
人人皆說想要修煉成仙,必須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萬事萬物在此人心中都不可能產生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