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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舟忍不了。
他上輩子沒有見過這位師弟,多半是他們兩個私下裡悄悄聯絡了。
但這一世既然讓他撞到,那不得好好表現一番?
於是蕭懷舟清了清嗓子,在腦中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後冷不丁的開口:
「謝春山,往旁邊挪一挪,你壓著我頭髮了,疼……」
師弟:「……」
謝春山:「……」
「師兄,打擾了。」
衣袍翻飛的聲音之後,外面很快沒了動靜,屋子外的灑掃聲又再次出現,一切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
但蕭懷舟知道,這位師弟絕對是發現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才會灰溜溜地跑路。
悟性很高。
蕭懷舟從謝春山懷裡鑽出來,青絲長發掠過謝春山的鼻尖,一抹很淡很淡的香味留存了一下。
謝春山皺了皺眉。
這味道好生熟悉,他似乎在哪裡聞到過。
那邊蕭懷舟已經距離他八丈遠,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又不知從哪裡變出另一套白色衣袍,丟在他面前的床榻上。
「我倒是不知道,謝道君被我囚在王府里,竟還能私下會客。」
蕭懷舟上輩子真以為謝春山是被山門所棄,已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竟然不知道,謝春山還會有師弟偷偷摸摸來尋他??
當他蕭王府是什麼?
蕭懷舟不知自己心中這股無名的怒火是從哪裡來的。
畢竟他曾經那般委曲求全去討好謝春山。
結果呢,結果不僅對謝春山一無所知,甚至連他身邊有過誰都不知道。
他不願意承認前世的自己在謝春山面前竟然這般卑微和無力,只能掩蓋住所有心中的煩悶和倔強,怒氣沖沖離開。
直到蕭懷舟走出去很遠,謝春山才動了動身子。
沒等他支起身體來,一口鮮血便從肺里嘔了出來,淋漓落在青石磚上,濺出去好遠,細看似乎還帶著些血肉。
「師兄為何要這樣?」
剛才那位師弟的聲音再次冷不丁冒出來。
原來他並沒有走,只是悄然躲在屋外,將自己隱了去。
「你早已靈府盡碎,即使從鎖鏈里吸取了些許靈力也只能勉強維持心脈,擅動的話很可能逆流攻心。」
「他不可因我而死,會妄造因果。」
謝春山抬手,用手腕擦去嘴角血漬,雙目微闔,依舊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系列動作卻耗費了他許多力氣,稍微一動就咳嗽出來,如同風箱一般,讓人覺得他的肺與氣管是不是全都粘連在一起亂成一團。
剛才師弟那一劍,本就是衝著取蕭懷舟性命來的。
「我來之前就聽說他折辱你,他折辱你,他再因你而死,不算因果,只能算是一報還一報。」
那位師弟的語氣里,明顯是怒其不爭,「師兄,你總是會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牽連,若不是因為這些凡人,師父又何必這樣對你……」
「慎言。」
謝春山音色冷然,雖語氣微弱,卻蘊含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那個師弟憤憤嘆了一口氣,最後搖了搖頭,無奈走到床榻邊上,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般柔聲道。
「我來給師兄療傷吧,這等凡人只知道血菩提可以治癒仙法留下的傷痕,卻不知熱性的血菩提會與你的功法相衝,他哪裡是給你療傷,分明是在催命。」
謝春山沒說話,身體卻下意識躲了開了師弟手中泛著藍色水光的符籙。
王都之內,不得使用任何法術。
所以此時唯有歸雲仙府特製的符籙才能治癒他背上的傷口。
師弟見他躲開,這才反應過來:「師兄你是故意的?你竟然一心尋死!」
謝春山算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屋子裡的地龍燒的熱烈,像是要釋放掉自己所有的生命,將自己徹底燃燒殆盡,一絲不剩。
「師兄想死是師兄的事情,我與你師兄弟三百年情誼,我不會眼睜睜看你死去。」
那位師弟說罷,抬手拂袖,另一道明黃色定身符籙落下,便將謝春山牢牢困在坐塌之中。
謝春山剛才已經在維護蕭懷舟的時候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只能任憑自己師弟操控。
源源不斷的藍色術法之力隨著師弟手中淺藍色的符籙,緩慢悠長的融入謝春山脊背上,一點一點修復著他背後那些陰森可怕的傷口。
他低頭看了一眼桌案旁被打翻的半塊血菩提,眼底晦暗不明,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待施法結束之後,謝春山背後淋漓可怕的傷口已經逐漸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雖說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模樣,但至少短期之內沒有性命威脅。
見謝春山暫時死不了,師弟鬆了一口氣。
「好啦,衣袍在這裡,師兄需要我替你……」
師弟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謝春山的後背,嘴巴停頓在半空中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
剛才一門心思替謝春山療傷沒有細看,此刻遞上衣袍才瞧見他這位高嶺之花師兄,左肩上竟然明晃晃印著一圈牙印!!!
整整齊齊,一看便是成人口齒……
這……那個凡人。
所以他來之前聽說那個凡人折辱師兄……
難道不單單是字面意思上的『折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