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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依舊百般推諉,最後恨不得逼他摧眉折腰,才勉勉強強送了幾道符籙來。
王都之內,法術禁行。
唯有一些並不重要的符籙可以使用,使用能力也有限,尋常百姓若是得了,大多數會掛在門上防止鬼怪侵擾。
這些符籙本就不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修道之人也懶得畫。
因此,其中更是無用的小清潔符更是少之又少,蕭懷舟上一世能求得他們畫了數月清潔符籙,真算是費盡唇舌了。
如今謝春山危在旦夕,三清宗又擺起了架子。
若不是需要幫謝春山護住心脈……蕭懷舟真的是不願多看三清宗一眼。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蕭懷舟這句話是認真的。
兩相僵持之下,終究是三清宗的人先妥協了。
一來是蕭四惡名遠播,都知道蕭四不會按套路出牌,說圍了三清宗,可能真的會圍了,畢竟剛才也是讓御林軍將他們幾個強行擄過來的。
二來,是因為歸雲仙府對謝春山的態度,十分不一樣。
既棄了他,又沒有真的趕盡殺絕。
謝春山是數千年來難得的修仙奇才,也是歸雲仙府唯一可以飛升的希望。
站在高山之巔的陽春白雪,一夕落難,誰又能保證,他朝此人不會重回巔峰呢?
三清宗的人鬆了口,這件事便好辦許多。
幾個人雖然法術不濟,遠不如謝春山,但好在會畫符籙,聯手之下放了不少心頭血。
以血畫符,終是在幾乎要將謝春山渾身貼滿符籙的情況下,將謝春山極其微弱的心脈給淺護住了。
不過接下來,謝春山到底能不能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清宗的人臨走之前留下一句話:「若是可以挨過今夜,謝道君就還有一絲生機。只是因為謝道君修習的是寒冰之術,如今血液散盡越發體寒,今夜會逐漸將自己冰封,一旦寒氣上頭,就再也無回天之力。」
簡而言之,就是不能讓寒氣將謝春山整個覆蓋起來,要保持住溫熱。
待三清宗的人離開,觀書這才忍不住多嘴:「四公子,您好像跟從前不一樣了。」
「說說。」
蕭懷舟語氣很淡。
「您就不怕得罪了三清宗的人?」
從前的蕭四公子,春風白馬少年,雖然肆意妄為,但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楚的,三清宗貴為國師,可以畢恭畢敬請求他們辦事,絕對不可以用武力要挾。
這不是在給太子樹敵嗎?
「不聽話的狗,總有一天會回頭咬你一口。」
蕭懷舟這話太深了,意有所指。
觀書想破腦袋都沒想出為什麼,畢竟三清宗可是國師所出之地,怎麼忽然就成了——狗?
唯有重活一世的蕭懷舟自己知道,在這世上哪有什麼一心向道不問權貴之人。
上一世的三清宗,可是給他與太子,下了好大一場局。
既然本來就不把太子當主人,又何必在乎得罪與不得罪呢?
蕭懷舟收斂了神思,遣散屋中所有府醫,連觀書也被他趕了出去。
偌大的屋中只留下蕭懷舟與謝春山二人。
蕭懷舟沒有點燈。
剛才由三清宗道人畫的正黃色符籙,正懸掛在謝春山的心口之處,形成一個微弱的光源,足以讓他看清楚謝春山的臉。
雙目微闔,無悲無喜。
身上的衣服與污漬都已經一併用術法處理好,除了無法癒合的背後與手腕傷口,其他地方都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
若不仔細看,只會覺得他是在入定,而不是病危。
唯一有區別的,大抵一雙好看的遠山眉緊緊皺在那裡,似乎夢到什麼展不開的鬱結。
「你素來無悲無喜,也會有想不通的事情麼?」
蕭懷舟筋骨分明的指節落在謝春山的眉間,用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著。
手指下奇異的觸感,像細細密密的癢無孔不入得鑽入他的心口,每一次的觸碰,他都想將謝春山拆吞入腹。
如今身體裡這股燥熱,終究是隨著謝春山的性命,淡了點。
星星點點的寒氣順著蕭懷舟的指尖悄然往上爬,等他感知到的時候,那些寒霜已經爬了半截手指,將雪白的指尖凍成嫩粉色。
蕭懷舟動了動手指,血流湧上,寒霜便下去了些。
他順勢將整個手掌覆蓋在謝春山的額頭上。
原本已經蔓延上側臉的寒霜像是被這溫暖驅散,逐漸退了下去。
這是蕭懷舟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寒冰之術的可怕之處。
若不是因為他的手指點在謝春山眉間,恐怕此時謝春山已經冰寒入骨變成了一座冰雕。
剛剛才一瞬間而已。
懸浮在謝春山胸口心脈處的法陣愈發微弱。
外面風雪拍窗,斗大的雪粒子砸在木質窗棱之上,『悾悾』作響,像是一群等著索命的厲鬼。
「起來。」
蕭懷舟低低喊了一句。
聲音里溢於唇齒之間的顫抖,連自己聽著都心驚。
「謝春山,起來。」
他又重複一句。
謝春山的情況,比剛才他趕回來的時候還要更加嚴重。
眼睜睜瞧著他死在自己面前,比從旁人口中聽聞他的死訊,更讓人無法接受。
蕭懷舟覺得,他是無法接受還沒有來得及折磨夠,謝春山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