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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要動謝春山。」
蕭懷舟探知了太子的意圖。
「不捨得?」
「歸雲仙府,日後還有大用。」
他想要救治謝春山的原因,並不單單是因為對謝春山還有殘念。
實在是因為歸雲仙府不簡單。
有謝春山坐鎮的歸雲仙府,即使不能成為他的助力,也絕對不能任其發展,成為他的敵人。
他太了解謝春山了。
與世無爭是謝春山的缺點,但同時也是謝春山的優點。
蕭長翊可以買通三清宗為他所用,未必不可以搞定歸雲仙府。
但若有謝春山執掌歸雲仙府……
蕭懷舟便能放心。
「我都可以依你,只是你不能委屈了自己。」
太子語重心長,垂眸看向自己的胞弟,滿眼都是無可奈何的寵溺。
「怎麼會委屈,大哥以為我真的想要去聯姻嗎?治水之術只是個幌子,黃河在上一朝曾經安瀾,到了我大雍朝卻終日為患,大哥難道沒有想過這其中不一定全是天災,亦有人禍?」
「人禍?」
蕭懷舟卻不再提此事:「大哥只是守好王都便可,其餘的交給我。」
話音落下,蕭懷舟忽然壞笑:「我勸大哥若是喜歡梁家姑娘便早日求娶,莫待無花空折枝。」
已是重活一世,蕭懷舟自然明白自己這位大哥心中所愛是何人。
只是上一世,太子妃並不是這位梁家姑娘。
他不希望太子再留遺憾,只能略加提點。
都說天命不可違,他既然已經重活一世準備逆天改命。
這天命,又有何不可違?
一連春山雨過,在濕漉漉的王都城牆頭,竟炫出了幾分彩虹的模樣,甚是明媚。
……
平日裡這個時候,王府上下都會有下人灑掃。
先是將落葉和殘花掃去,然後鋪一層水在青石磚上,用竹掃來回拖著,去除塵埃。
謝春山雙目不能視物的時候,就會放空自己去聽這些屬於人間煙火的聲音。
從每日卯時到辰時,是蕭王府最安靜忙碌的時候。
可今日,府中動靜卻完全不一樣。
來來回回有許多人進出,似乎是搬運著一些龐大的東西,有人高聲指揮著,說著謝春山聽不懂的語言。
大概是東夷民俗語。
謝春山站起身來,在屋內的書架上翻找出一本東夷讀物,一手舉著淺淺翻閱了兩下。
耳邊那些原本聽不懂的語言忽然清晰起來,一字一句皆能理解。
他自幼過目不忘,耳熟能詳,天資聰穎。
學習一方語言,只需要一點時間。
「這些都是給四公子的聘禮,都給我仔細一些,若是磕的碰了,小心世子回去狠狠罰你們。」??
「世子和四公子的婚期就定在下月了,先是在大雍朝走個儀式,再回咱們東夷行周公之禮,這是世子的人生大事,一個一個都給我警醒些,不可以出任何的岔子。」
謝春山手中的書卷,被捏的有些皺著。
這是……何時的事?
等不及他細想,觀書便已經在外面敲響了門。
「謝道君可在?」
謝春山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何事?」
觀書恭恭敬敬走了進來,朝謝春山行了個禮:「四公子吩咐,已經替謝道君備好了馬車,今日便可以送謝道君出城去三清宗修養。」
「四公子還說,請謝道君放心,三清宗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必不會為難謝道君,何況三清宗屬於王都城外,那裡可以使用法術,更適合謝道君身上傷的恢復。」
謝春山站在書架前,一時失了方向。
往左側輕挪一步卻忘了那裡有桌案,身側重重撞在黃花梨桌案角落上,霎時間淤青一片。
他卻沒有感覺到疼。
「願此生,不負相見。」
蕭懷舟的話言猶在耳,原來他竟是這個意思。
謝春山心中古井無波,他繞過桌案,亦步亦趨向門外走去。
本就是孑然一身而來,自然也沒有什麼可帶走。
只是謝春山的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暗啞。
「走吧。」
觀書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仙風道骨的謝道君怎麼會有語氣暗啞的時候,一定是幻聽了。
外面雙騎並行的車架早已等候多時,看見觀書與謝春山出來,小廝趕忙打了帘子請謝春山上車。
不僅僅是四公子的吩咐,今日連太子殿下也吩咐下來,令三清宗照應好謝春山,不得怠慢。
觀書送了謝春山上車,又不知從哪兒爆出一個長條形的木盒也一併放在馬車上。
「謝道君,這是那日給您找來的月琴,四公子說,留個念想。」
淺淺的一鞭子抽在馬腹上,棗紅色的駿馬嘶鳴一聲,揚蹄而去。
————
蕭王府二層小樓上,蕭懷舟正坐在一幅黃河河道圖面前細細揣摩。
聽馬蹄聲噠噠遠去,他指尖捏著的硃筆於半空中一頓,硃砂色墨汁緩緩落下,在長卷上印出了千里江山一點紅……
他的旁邊放著一個精緻的鳥籠,鳥籠里一隻雪白的雲雀,正自顧自梳洗著自己的羽毛。
雪白雲雀被他買回來之後,經過幾日精心的調養,身上原本舊傷好了個七七八八,羽毛也養的光鮮亮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