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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吭聲,只聽見輕微的呼吸。

    「可能因為我只有B級吧,所以有時候覺得……明明我一直是作為人類出生長大到現在的啊。」

    褚雁有些迷惑,小聲說:「那些作為人的牽絆,真的能說放下就放下嗎?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身側燈光微暗,酒廊安靜無聲,卡朋特樂隊的昨日再現如流水般迴蕩在空氣里,白晟眼底映出杯中沉浮的透明的冰。

    遙遠海潮中沈酌的聲音仿佛再次從耳邊響起:「……五年前,HRG實驗室發現進化者的大腦會分泌一種神經遞質,讓他們自動形成『我們與人類並非同一物種』的觀念,越是高階的進化者就越容易被這種化學物質所驅使……」

    那無可奈何的蒼涼語調,裹挾在鋪天蓋地漲潮的轟鳴中,越來越響亮明顯、越來越不容忽視,直至於紛亂靈魂中醍醐灌頂。

    化學物質。

    白晟猝然閉上眼睛,燈光映著半邊輪廓,另外半邊籠罩在明昧不清的陰影中。

    「……我說錯了嗎?」不遠處褚雁的聲音如破冰般滲出來,似乎有點忐忑。

    白晟睜開眼睛,深深地、長長地呼了口氣,像是要把所有混亂的雜念與迷茫都徹底清空。  

    然後他笑著轉過身,從高腳椅上伸手大力揉了揉褚雁的頭髮。

    「沒錯,瞧我閨女這腦子。」他說,「沒被污染過的就是好使。」

    少女躲之不及,頭髮被揉得亂七八糟。白晟在瑪格特與席琳的大聲抗議中收回手,看了眼表,長腿一跨從高腳椅上下來:「12點了,有事走了。」

    阿瑪圖拉奇道:「你去幹嘛?」

    「醫院啊。」

    「你都被人用槍指著了還去?!沈酌身邊那麼多守衛!」

    「唔。」白晟隨意道,「吃了教訓,從今往後不論在哪兒我都得盯著他。」

    他漫不經心地揮揮手,然後雙手插兜走向酒廊大門。阿瑪圖拉目送他那吊兒郎當的修長背影遠去,一手攏在嘴邊大聲道:「你那明明叫stalker!……」

    白晟短促地笑了聲,頭也不回消失在了夜幕中。

    ·

    00:15am。

    進化者專署醫院。

    醫院頂樓一間病房的窗台外,楊小刀背靠著醫院大樓外牆,像無聲無息融入夜色的影子,仰頭望著天穹燦爛的銀河。  

    他身側就是一扇燈火通明的病房窗戶,窗縫裡正傳來隱約談話,是沈酌在對剛從申海趕來的水溶花等人低聲吩咐:「……做最嚴密的防備措施,如果消息泄露出去的話,全球的極端進化組織都會去攻擊各國的隕石儲存基地,局面會一發不可收拾……」

    水溶花一一記下他交代的事:「都記住了,您也早點休息吧。還有其他事嗎?」

    「……」

    沈酌沒有立刻回答。

    遠方夜蟲聲聲長短,身後病房一片安靜,似乎能聽見輕微起伏的呼吸聲。

    楊小刀不由回頭向那扇窗戶瞟了眼,這時才聽見沈酌平靜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們白哥額角擦傷了,明天讓伊塔爾多魔女幫他看一下,別留疤。」

    「我就不去見他了。」

    楊小刀有些疑惑,心說白晟額角擦傷了嗎?我都沒注意到?

    他這麼想著,剛要回過頭,差點沒嚇一跳。

    只見僅僅兩米外,隔著那扇明亮的病房窗戶,水泥窗台另一端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側影,一條長腿隨意晃在半空,手肘隨意搭在另一腿屈起的膝蓋上,後腦抵著醫院大樓磚牆,眯眼望著無邊無際的夜空。  

    正是白晟。

    「知道了,」病房裡水溶花回答。

    腳步窸窸窣窣,應該是幾個手下退出了病房。水溶花臨走前順手關了屋頂大燈,只留下沈酌病床邊那一盞小燈亮著,剛要退出門去,卻又頓了頓。

    「沈酌。」她站在門框邊回過頭,聲音輕而溫和,「其實你知道的,就算告訴白晟未來生殖隔離的事,他還是會選擇維護眼前的和平,不會因此就變成極端戰爭派。對嗎?」

    窗台上白晟深邃的側臉籠罩在夜色里,少頃才聽病房傳來沈酌平淡的聲音:「我知道。」

    「那你就沒必要硬把他給推……」

    「我該怎麼辦?」沈酌反問,「坐視他離HRG計劃越來越近是嗎?」

    水溶花驟然啞口無言,掙扎片刻後有點艱澀:「其實……就算你把那個真相也一併都告訴他,我覺得他也不會……」

    什麼真相?

    一頭霧水的楊小刀捕捉到了關鍵詞,滿臉疑惑望向白晟,卻只見白晟望著夜空打了個手勢。

    那是你該走了的意思。

    楊小刀:「?」

   

    白晟揮揮手,用口型道:「去休息吧。」

    「……」

    其實楊小刀被打發來的時候白晟就告訴過他十二點半換班,少年眨眨眼睛,雖然不明所以,但溫馴無聲地哦了下,縱身撲進無邊夜色,像只敏捷的鷹隼,眨眼消失了蹤跡。

    水泥窗台外只剩下白晟一道側影,他略微偏過頭,望著身側那暈黃的窗玻璃。

    明明那麼近,仿佛伸手就可以觸碰。

    「……這件事以後不用再提了。」仿佛過了很久很久,窗內才傳來沈酌冷淡的回答。

    「人生在世,尋求陪伴本身就一種自私的願望。」

    水溶花的嘆息飄散在夜風中,良久退出病房,輕輕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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