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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雲的目光沒有離開書:「難說。」
各國情況不一,但身為君主,沒有誰是心甘情願臣服的,只不過形勢使然罷了,一旦有變,定會再起風雲。
這「難說」二字已是隱約透露他的不確定,宋春汐心想,霍雲恐怕不知道先出事的不是燕國的城池,而是他跟天子。
雖說調查之後,抓住了一批山賊,可她哪裡相信,她懷疑是外敵勾結官員,要麼是哪位藩王想要造反,可天子跟霍雲失蹤後,京城並沒有發生動亂,除了外敵侵犯邊境。當時是太皇太后代為監國,也不知後來選了誰繼承皇位……
「有你在,外敵絕不會輕易舉兵,不過你如今做了都督,邊疆缺一位大將軍呢,是不是應該多多提拔年輕將領?」如果她阻止不了這件事,至少要保證朝中有名將可用。
車廂內一片靜默。
他緩緩放下書:「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春汐被他眼中忽然露出的鋒芒所驚,抿了抿唇道:「我還不是怕你又去打仗嗎?太危險了!」
「是嗎,原來你這樣關心我。」那抹鋒芒並沒有暗淡。
她被他看得睫毛一顫。
心虛是難免的,畢竟藏著這樣一個秘密,但宋春汐也不覺得自己完全在撒謊,她要不關心他,那有必要救他的命?霍大都督的命確實很重要,他可是鎮國之臣,沒了他,燕國的城池會失守,將士們會戰死,她宋家也難保全,宋春汐沒有躲開:「我說真的,我很怕你遭遇不測。」
那雙眸子水光漾漾,好像一片誘人墮入的湖,只他知道她的真心在何處,並不會信。
他喉結略動了動,轉過頭去。
完全一幅沒聽見的樣子,宋春汐不由氣餒,她真不知霍雲這樣難哄。現在想來,成親後她真的沒有討好過他吧?不然她一個月都熬不過去。
馬車在雲棲橋停下。
聽說姐姐,姐夫來了,宋文昇一路小跑,飛快地竄到宋春汐面前。
弟弟的性子像自己,她幼時,母親常說若非是個姑娘家定然會變成個皮猴,弟弟就像個皮猴,沒心沒肺的,看書也靜不下心,時常偷溜出門玩耍,被父親責備。
「姐夫」,宋文昇先給霍雲行禮,然後就拉住宋春汐的手,「姐姐,我半年沒見你了,上回娘要去看你,死活不帶我,幸好你回來!走,去看妹妹,她眼巴巴等著你呢。」
宋春汐被他帶著,腳步快了好些。
徐鳳娘的斥責聲很快傳來:「放手,成何體統!多大的人還拉拉扯扯?」
十五歲的少年可不是孩子。
宋文昇嘻嘻一笑,鬆開手。
宋春菲站在父親,母親身後,像一朵羞答答,只在夜裡盛開的曇花。
瞧見妹妹,宋春汐的心軟成了一灘水,跟霍雲向雙親行過禮,奉上帶來的禮物後,便朝妹妹走過去。
姐妹倆差了三歲,但卻好得像雙胞胎,徐鳳娘笑了笑,轉頭看向霍云:「春汐幸好有姑爺你照顧,一點看不出病過的樣子呢。」招呼他進屋喝茶。
霍雲見岳父沒動,不好抬腳。
徐鳳娘就先把丈夫扯了進去。
因有話交代,宋春汐趕走弟弟:「你還不去看書?春菲不參加科舉,我同她閒說幾句。」
宋文昇嫉妒:「每回都不看我,我是不是得變成姑娘家,你才跟我親?」
宋春汐噗嗤一聲,弟弟從小就吃她們姐妹倆的醋,到現在都沒吃飽。
「行了,等我跟春菲說完再來找你……我們女兒家的話不合適你聽。」
宋文昇這才滿意。
宋春汐讓丫環們避開,在廂房裡跟妹妹說悄悄話。
「母親說要給你定親……」
宋春菲的臉霎時紅了:「什麼?」
妹妹五官尚未長開,但已十分清麗,宋春汐笑著攏一籠她肩膀:「我們女兒家總要嫁人的,不過早晚的事情。我知道你害羞,但你對我,沒什麼不可說的吧?」
宋春菲嗯了一聲。
她壓低聲音:「你可有心儀的公子?」
宋春菲的臉更紅了,過得一會搖搖頭。
「真沒有?你若瞞我,我會很傷心。」
宋春菲忙道:「我,我不瞞你,我怎麼會……姐姐,我……」她想說自己最喜歡姐姐,最信任她,可卻說不出口,只把臉憋得跟染了顏料一般。
宋春汐沒有不信,她只是奇怪妹妹竟然不喜歡陳慶霄。
那夢裡她為何嫁去陳家?
是不是妹妹性子太軟,他們宋家跟陳家交好,而自己也不覺得陳家有何不妥,妹妹就答應了?又或者,是陳家對妹妹用了什麼手段……
宋春汐輕撫著妹妹的頭髮,柔聲叮囑:「不管你有沒有心儀的公子,你現在都莫要搭理陳慶霄。他已二十了,你要為自己名聲著想,這陳慶霄原也與你不配。」
陳慶霄與她相識七年,要說沒有一點感情也不可能,但她感覺陳慶霄更像兄長,宋春菲答應:「好。」
「孺子可教也。」宋春汐打趣了一句,起身要走,她還有話要問父親。
宋春菲拉住她,有些遲疑的道:「姐姐……你過得可好?」
這話叫宋春汐一愣,而後鼻尖就酸了,妹妹真是個貼心的人兒啊,她每次回娘家都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可妹妹還是瞧出來了。
只不過除了霍雲有些混帳外,她過得日子真算不得苦,衣食住行樣樣都是頂尖的,婆母又待她如珠如寶,她從未哭過鼻子,宋春汐再次揉了下妹妹的頭髮:「你姐夫是大都督,你說我過得好嗎?你今兒也瞧見了,是他送我過來的,他這個人……面冷心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