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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我們真要住在京城了呢,」她靠在母親魏夫人懷裡,「像做夢一樣。」
魏夫人撫著她的髮髻:「你父親升官才像是做夢呢,他得罪了蘄國公,雖是替百姓辦了樁好事,可我總覺得蘄國公私底下會動手腳,陷害你父親,誰想到……」
「誰想到聖上如此英明,是不是?」魏婷抿嘴笑道,「我們大燕有聖上這樣的仁君,真乃大幸!」
「是啊,但京城藏龍臥虎,不像寧州,我得讓你父親多加小心。」
她的父親跟弟弟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魏婷道:「您同我說說便罷了,跟父親說,只是浪費口舌,父親若聽您的,那次還會抓捕蘄國公的次子嗎?您啊,就別操心了,父親都升任三品大理寺卿了,誰也不能輕易得對付父親。」
「但願如此吧。」
魏家的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穿過朱雀橋,往大理寺的官舍而去。
二月熱鬧的除了官員的升遷貶謫外,還有花式催促天子立後的奏疏。
甚至不止是奏疏,還有官員參加早朝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進言,說到激動處以額頭搶地,一副天子再不成家,他便要死諫的模樣。
秦昉只好命禁軍將他先拉下去冷靜冷靜,而後便退了朝。
路上他不由想起父皇曾罵官員,說「官員才最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言下之意,對官員過於寬厚,官員便會蹬鼻子上眼,得寸進尺。
秦昉忍不住笑了笑,父皇治國近二十年,到底是經驗豐富。
不過官員們催促立後一事也無可厚非,他早晚是要娶妻的,他只是不想倉促的在這個時候娶妻。
去年他拒絕了皇祖母立李瑤為後的建議,已經與皇祖母生出罅隙,前不久,李豐升職一事,再度惹皇祖母不快,若此時選後,恐怕皇祖母又會生出什麼念頭。
再說,他此時也實在沒有娶妻的心。
還是再等一陣子吧。
他從龍輦上下來,走入殿內。
誰知剛要坐下,太皇太后來了。
「皇祖母?」秦昉驚訝道,「您起這麼早?」吩咐內侍設座。
太皇太后並不想坐,沉著臉道:「我才知,你將明良調去越州了,雖是平調,可越州如何與江寧比?一個天一個地,你竟事先不與我商量?」她盯著秦昉,眸中全是指責之色,「阿昉,明良他可不像李豐,」李豐他確實不成器,可她弟弟不是啊,「明良在外矜矜業業十來年,身為國公爺,可沒有偷過一點懶!」
燕國沒偷懶的官員何其多,不缺一個布政使,秦昉輕嘆口氣:「皇祖母,舅祖父在職三年,原就該調了,我是想越州離京城近些,往後入京述職也方便。」
再方便能有當京官方便?太皇太后道:「你還不如讓他回京,甭管是六部哪個衙門,做個堂官便是。」
堂官是六部之首,最不能隨意任命的,秦昉捏一捏眉心:「等以後再說吧,舅祖父已經在越州了,也不可能再調職,您不會連這個都不清楚。」
見他拒絕,太皇太后氣得心頭翻江倒海,真被張嬤嬤說中了,自家弟弟也要靠著秦昉,這小子……她真是看走眼,明明瞧著那樣寬厚和善的一個孫兒,誰知登基後如此不留情面,她李家以後只怕要折在這孩子手裡!
她跨出殿門時,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跤。
張嬤嬤忙扶住她:「您莫難過,身子要緊啊……不是奴婢多嘴,您就不該來找聖上,聖上有時候也是不得已,他也是關心您的。」
太皇太后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一摸戴著的抹額:「你別胡亂安慰我了,我知道誰是真心關心我。」
是那個在病中還惦記自己,給自己做抹額的李瑤,是那個一心只為她著想的親孫兒秦瑀。
皇祖母略顯蒼老的背影漸漸遠去。
又一次不歡而散。
秦昉心想,他已在盡力避免與皇祖母的衝突了,可有些事,他實在不可能做到順從,也許,從他成為天子的那一日起,便是要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
魏立民入京的第一日,宋春汐便已知道他的住所。
果然是個清官,已是升至三品,竟然連宅院都置辦不起,一家四口住在官宅。
如果他不是擅於隱藏,便是他確實只做了一件壞事,但這一件壞事會引發什麼,魏立民知道嗎?他親手運送出去的鐵礦,鑄造了多少兵器,他又知道嗎?
宋春汐越想越坐不住,跑去書房找霍雲。
「你派去盯著魏家人的手下都有些誰?」
霍雲抬起頭:「你問了作甚?」
「我要他們也向我稟告消息,聽我差遣。」宋春汐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夢是我做的,也是我告訴你的,這件事我必須從頭到尾都要參與。」
霍雲笑了:「口氣不小……你能做什麼?」
「你可以拭目以待。」
「我勸你還是別插手,有這功夫不如多逗逗貓。」
語氣有些不屑。
怕是因為她是女子,覺得她什麼事都辦不了吧?
可要沒有她,她霍雲跟天子都得中計呢,大燕也會分崩離析。
再說,魏立民是要害她父親的,憑什麼不讓她插手?她注意這個人那麼久了,從最初一直到現在,她花得精力比霍雲要多的多。宋春汐挑眉道:「你不借,那我去找母親,母親說,霍家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那你的手下也是我的,」說著一笑,「你霍大都督是霍家的人,那也是我的。」手指輕輕一揚,點在他臉頰上,「你說,是不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