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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岸邊停住,霍雲先下車,而後伸手將母親與妻子都扶下來。
沒料到他會露面,在附近的官員紛紛上前行禮。
眾星拱月一般。
孟二夫人靠在畫舫的雕花欄上看著,笑了笑道:「早五十年前,孟家也是這等光景,可惜後來青黃不接,人才凋零,幸好錦堂爭氣中了狀元,不然更沒人記得孟家。」
「少爺是人中龍鳳,將來一定會大放異彩,不過……若是大姑娘能入聖上的眼,那於孟家也是極大的助益。」王嬤嬤輕聲道,「大姑娘的容貌當是絕世無雙了吧?」
孟大姑娘是大房的孩子,一直居於陵州,母親早亡,今年因到了年紀,老夫人命她來京城擇一夫婿。這孩子也是來得巧,入京不到兩個月便碰上天子選後。
前幾日有畫師來家中畫像,瞧見她時如被勾了魂,確實是有幾分的勝算,但京城閨秀成千,又有其他兩座城池,百花爭艷,誰也不知結果如何。
孟二夫人擺擺手:「沒影兒的事少說,別學俞家,」她面露不屑,「那俞家以為自家姑娘出眾,必定能入宮為後,眼睛都長頭頂上了!」
「夫人說得是。」王嬤嬤忙住嘴。
樂善此時正在回家的路上。
前幾年的中秋他都是跟一群朋友在酒樓胡吃海喝,度過一夜,早上再回去睡覺,睡到下午,後來謀到個職務,稍許好些,白日跟節日是不會沾酒了。
街道上又開始擁堵,但他如今不再隸屬於兵馬司,倒是不用忙活,只遇到原先的同僚,少不得停下互相打個招呼。
「您這是往家裡去?」有人問,「今兒不去酒樓了?」
「不去。」
「樂僉事成親了,自然要回去過節。」
對於這種調侃,樂善也沒有覺得不快,今日他刻意將所有事情早早辦完,便是要回去的,因為跟宋春菲約好了,她在家裡等他。
他打馬直奔府邸。
宋春菲已在院中設宴。
六個涼菜已擺在桌上,還有石榴,梨,紅棗,各色美酒,四周掛了羊角燈,明亮非常。
沿著青磚路走來時,鼻尖充斥著鮮花的味道,樂善往前一看,不知何時,園中開滿了菊花,有碗口般大好似玉盤的金菊,有纖細,花瓣彎長的白菊,還有融入夜色中的墨菊。
看來她花了不少功夫,樂善笑道:「你跟岳母學過種花?」
「只是常看娘親照料花草罷了,談不上學,多半是崔管事的功勞,他送來的花肥很好。」宋春菲說著指一指桌上三壇酒,「你看夠不夠?」
樂善坐下來問:「你喝嗎?」
宋春菲連連搖頭:「不喝,再不喝了。」
他其實也怕她喝醉,但見她表現的好似酒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又忍不住笑:「為何?喝幾口也無事。」
「不喝了。」她仍拒絕,「萬一有什麼失態的……」那回真在樂善面前丟臉了,聽丫環說醉得連馬車都上不了,也不知他會如何看待她,宋春菲轉移話題,「我讓廚子現在上熱菜?今兒蒸了螃蟹呢。」
「好。」樂善給自己倒酒。
桃兒跟梅兒在旁邊布菜。
樂善掃了一眼道:「你們回跨院自己過中秋吧,想吃什麼跟廚子說。」
梅兒奇怪:「還不到亥時。」
「讓你們去就去,話怎麼這麼多?」樂善臉一沉。
兩個丫環連忙行一禮告退。
宋春菲輕聲問:「你可是怕她們看出來?」
「嗯。」他跟宋春菲完全不像夫妻,兩個丫環只要不笨,定會察覺。
朝忠此時命小廝將熱菜陸續端上來,有金絲雞,糟羊肉,風野鴨,熏青魚,熗芽筍,三和菜,蒸螃蟹……滿滿當當,放了一桌。
樂善正要吃,耳邊聽到宋春菲解釋:「我平常就要兩個菜的,今兒是因為過節,我怕……」
他一個侯府還能吃不起嗎?樂善打斷她:「定是岳父自小教你要節儉吧?沒事,我這兒不必如此,再說,就你這飯量,能吃多少?」
「能不浪費便不浪費嘛。」宋春菲道,「爹爹總是沒有說錯的。」
樂善一笑,沒再反駁。
二人默默吃飯,過得會兒,宋春菲拿了一隻螃蟹遞給樂善:「正是最鮮美的時候呢。」
「你吃吧。」
宋春菲驚訝:「你不吃?」
習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怎有耐心去剝螃蟹?樂善道:「麻煩。」
那確實是個精細活,但他們家的人都喜歡吃,以前在嘉州時,每當八九月,娘親時不時都會買上一些螃蟹,一家人拿著勺兒剪子細細剝肉,也是一種樂趣。
宋春菲手指巧,一會就剝出好些蟹肉。
她連同蟹黃一起放在瓷碟中拿給樂善。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手,細細長長的好似春蔥,而後是碟中的蟹黃蟹肉,金黃雪白。
「給我吃的?」他訝然。
「是啊,我剝得快……你儘管吃,我再給你剝。」
她眉目似畫,笑意盈盈,好似個從天界下來普度眾生的小仙子,樂善看得呆了呆,接過瓷碟道:「我吃這些夠了,這麼多菜呢。」
「嗯,也是。」她點點頭。
蟹肉十分鮮美,還帶著一絲絲甜味,他三兩口便吃完了,只覺比記憶中要可口的多,有些意猶未盡,但他不可能再讓宋春菲動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