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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所擔憂的、想像中受著刁難的尤珈老師,一身華服坐於正位,雙腿慵懶交疊,足跟點地。
一隻蒼白的手垂在扶手邊,在紛繁衣物中扎眼而醒目,像大朵鮮花上的一點露珠,晶瑩剔透。
這隻手輕輕點著扶手,一下,一下。
希爾諾看向了老師側面的屏風,看見了其上倒映的面容。
畫滿瑰麗風光的屏風中央,花團錦簇,卻比不上尤珈老師艷麗的眉眼。
那張總是冷淡著的臉終於動了,像是含苞盛開,像是冰山融化,露出了盡情的、肆意的、令希爾諾覺得驚艷的笑。
笑得很瘋。
配合著腳下跪伏著的身影,配合著耳邊痛徹心扉的求饒,希爾諾想到了訓狗。
就差條皮鞭了。他心中有道聲音說。
希爾諾怔怔望著眼前的一切。半響,咽下道唾沫。
他忽然也想跪坐在地上,被老師用那種眼神看待。
也可以不用跪在地上,直接就趴在尤珈的懷裡,如昨晚一樣。
……或者,反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
尤珈:忙著欺負別人,腳不離地。
希爾諾:嗚嗚老師又被欺負了。
*
尤珈:嗚嗚我是個變態。
希爾諾:好喜歡。(臉紅)
*
尤珈:想被希爾諾隨意擺弄,也想隨意擺弄希爾諾。
希爾諾:(覺醒)(有樣學樣)
第132章 曙光擁海
希爾諾欣賞著眼前的盛宴, 目不轉睛。
與尤珈共同呼吸的一片空氣中,裹滿笑意的空氣中,他只看得到對方的背影, 看得到微長的墨色短髮垂於後頸間,看得到蒼白的一小截後頸端莊束於衣料間。
而在另一個平面,那精雕細琢玲瓏剔透的金屬質屏風上, 半遮半掩的花海浸透在暮色靄靄中, 親吻著一張模糊的笑臉。
尤珈的身影恰如畫中的幽靈,只在曖昧飄忽的屏風上時隱時現。
屏風上流動的畫面把那份笑容變得不真切,偶爾在嘴角綴上一朵花, 偶爾又用傍晚的夕陽在眼尾勾勒上一筆。
這幅畫希爾諾曾在藝術鑑賞課上了解過, 是一位大師的絕筆作,是真正的無價之寶,題為:斜陽落海。
畫中本無海,暮色垂落於群花間,如同夕陽色油畫潑灑於繽紛之海中, 海便從畫面中生機盎然地走出。
據說這位大師身份尊貴,卻在權勢爭奪間拋下了一切榮光。棄冠冕,卸華服, 與愛人歸隱於山野間、煙火處。
他們的愛得不到家族的認可, 不止因為大師的家族責任, 還因為那位神秘愛人的身份。
據說那是位常年遊走於邊境線的大魔法師,實力強大卻無足以相匹的出身,絕不是良好的婚配人選。
他們說, 若是想和她在一起, 一切的東西都會留給他的幼弟。
於是大師頭也不回地走了, 去追求他的藝術, 追求他的生活,追求他的愛之女神。這副畫便是他獻給她的禮物。
無人知道他們去了何處,無人知道背後的家族姓氏。
或許家族為他們掩去了外界的相擾,只為給他們的訣別送上最後的祝福,又或許只是想遺忘這樁不上檯面的醜聞。
當然,多年來更現實的猜測是,編織一段如此浪漫的創作背景,能為這副無價之寶增添更多的光彩,讓那花海上的金紅斜陽變得更加深沉。
直到二十多年前,這件藝術瑰寶再次出現在人們視野里,流轉於地下黑市中。有人說,大師及他的伴侶遇了難,這在邊境並不少見。
人們唏噓一陣,便遺忘了這段愛情故事。唯有《斜陽落海》因創造者的死亡而被賦予更高的價值,在到達它此生最高的成就時被某位不知名諱的貴人買下。
而後,它便失去了消息,再沒人見過。有人猜測,或是大師的家族將它帶了回去。
《斜陽落海》是藝術與魔法的頂級結合,畫中殘陽群花終年舒展,如同有生命般在畫框中演繹著它們的共舞。
時間被永久定格在黃昏一刻,卻又永恆流傳於時間之外。
藝術鑑賞課的教授講述說,代表遲暮的斜陽奔向象徵生機的花海,既是生命的頑強也是對希望的不懈追尋。
「無論從筆觸還是從附著的魔力來看,它都像是殘卷,理應還有一副與之相應的下卷畫作。這麼多年來,人們分析它的意象,認為下卷該是黎明的曙光擁抱漆黑的無光之海。可惜,我們看不到了。」教授嘆息著。
現在,希爾諾看著這副藝術作品,腦海里已經不記得課上教授所說的花海意象,不記得什麼殘陽和黎明。
他就覺得,這是一副最偉大的藝術品,因為它倒映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臉,最珍貴的笑。
至少此時此刻,望著那雙美麗的異瞳,望著那眼眸中盛滿的笑,希爾諾理直氣壯認為:這不是藝術還能有什麼是藝術呢?
這就是他對藝術的全部理解。
唯一的遺憾是,尤珈的笑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某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個哭得沒他好看的人,一個同樣是冰藍色……哼,這人竟然也是冰藍色眼睛。
希爾諾心中有股子淡淡的酸澀,這酸味很快發濃,嗆得他口乾舌燥,哪怕他自知沒道理。
尤珈在做正事,在給別人施加懲罰,在逼迫有罪之人供出這麼多年來的惡劣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