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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珈確實是從出生就開掛的那一類人,上一個這種人還是阿方索,那位魔法界的傳說。
再加上愛慕所造成的濾鏡,希爾諾的內心才有了動搖,覺得這條追逐的路比以往任何都難。
就像他心中想的,他攀過了無數的山,得到過無數第一。
「第一」的名頭對他來說連新鮮感都沒有。
他要的僅僅是那個人。
人類是擁有惰性的,也擁有著盲目的自以為是。
就像尤珈所誇讚的那樣,希爾諾會在別人娛樂休息的時候,繼續付出;會在別人認為差不多就行了的時候,繼續完善;會在別人倔強地按照自己想法做事時,一心一意一絲不苟地完成尤珈的指示。
而尤珈,這個開掛了的真天才,這個走到了人類頂端的天才,所給出的指示,確實是最正確的方向。
在魔法這條路上,成功沒那麼難,難的就在於這麼幾點,而希爾諾都做到了。
每當尤珈寫出新書時,每當尤珈開辦演講時,每當尤珈授課時,他所講述的那些東西,那些細節,那些微末之處,永遠只有一個孩子記得清清楚楚,並用心完成。
——事實上,尤珈也確實是想說給他聽。
當然,希爾諾也會想要放棄,也會對自己產生迷茫,但每當這個時候,他所最愛慕的人,最信任的人,會堅定地告訴他:你是最好的,你做的都是正確的。
這樣的希爾諾,不可能不被打磨出光亮。
就像尤珈所說,希爾諾能夠成為任何想成為的人。
既然希爾諾有著這樣強的心性,如同尤珈所說,註定能做成想做的任何事,那麼尤珈對於希爾諾而言,究竟起到了什麼作用呢。
大概就是,正常而言,人這輩子總得摔個幾跤,摔得又痛又慘,摔得狼狽不堪,才會醒悟,會反思,會成長,會變成更好的人。
但尤珈不願意希爾諾受這種苦。
那幾個爛坑,他自己來踩就好了,然後告訴他的寶貝,最正確最通順的路怎麼走,他要希爾諾乾乾淨淨,幸福快樂,走得遠遠的,走到最前方,超過曾經的他,享受最靚麗的風景。
這是他所唯一能給希爾諾的禮物。
他也想親眼見證希爾諾的未來,想站在距離對方最近的位置,看著對方一點點成長。
但尤珈拼盡全力也只能夠站在半山腰,努力不落下來。
山頂曾見過的風景,他再也上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了。
再說,他身上摔得又髒又難看,他會把希爾諾弄髒的。
尤珈知道,他們總有分別的一天。
但是,希爾諾要的從來不是山頂。
希爾諾最特殊的地方就在於此,他是有那種神性在身上的。
對人類來說,最難的或許不是持之以恆的努力,或許不是堅韌不拔的心性。
而是你在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後,在輕鬆可得那份耀眼的風光後,你仍然風輕雲淡,隨手鬆開,像最開始那樣說著:你在乎的從來不是山頂,而是曾站在山頂的那個人。
於是,毫不猶豫地反身走下來。
於是,希爾諾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再次牽起尤珈的手。
說這輩子要一起走,一起享受沿途的風光。
走慢一點沒關係,走不到終點也沒關係。
山頂,無所謂。
享受追逐優秀之人,享受與志同道合之人一同競爭,享受美麗的純粹的魔法,享受與所愛的人一起看風景,擁有努力的魄力更擁有放棄的豁達,這種人生態度是很強大的。
*
在青澀的年紀遇到那個人。
最開始被吸引的,是那份神秘的厚重,那份深邃的目光,那份似乎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長眠不醒但仍舊清醒站立的力量。
相處的過程中,一點點感受到對方的包容、耐心與溫柔。似乎只要在對方的身旁,自己永遠能做一個任性的孩子,永遠能夠得到無限的偏愛與獨寵。
直到隨著年歲稍長,真正觸碰到這個世界,才發現世間一切並非曾以為的那般美好。冰冷和噁心是世間的常態,只不過自己被那人用溫柔的懷抱保護得很好。
直到隨著接觸更深,偶爾窺見那人脆弱破碎的靈魂深處,終於理解對方身上那股縈繞不散的疲倦。
開始學會心疼,學會保護,學會像對方對待自己一樣地,去牽起他的手。
帶他走遍世界,帶他看盡繁華,告訴他清澈的藍天之下,候鳥群飛的方向,告訴他層疊起伏的波紋下,有金魚在悄悄地遊蕩。
向他分享自己的力量,陪伴著他重新進入人世間,輕輕捏著他顫抖的手心,為他講述人性的可愛和光亮。
他為自己擋住了人性中黑暗的一面。
現在換自己做他的眼睛。
想要他也感受活著的喜悅,想要他也在人群中歡笑,想要和他一同分享這個世界。
當他一次又一次後退時,恃寵而驕地抱住他,緊握他的手。
「陪我嘛。」
與之相對應的另一人,則是走遍世間泥濘後,給那一個人指出乾淨前路。
在人世間歷經一遭後,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和厭倦,對人類產生了噁心和迴避,對自我的存在開始產生迷茫和痛苦。
為什麼要活在這世間,仍未死去的理由是什麼?
冷眼旁觀人群的嬉笑怒罵,清醒無比地見證世人的愚昧和墮落,靈魂出竅般觀賞著自己破敗不堪的身軀,欣賞著自己逐漸沉沒於黑暗,想著下輩子不想再睜開眼看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