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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院長看著他做好的成果,會更加生氣,更加跳腳,然後給他派發更多的任務。他把院長的醜態當做笑話說給梅納德聽,梅納德建議他往院長的飯里放老鼠屎拌勻。
梅納德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懂得趨利避害。後來,他聽對方說,當初那場打架是故意的,不能給人好欺負好利用的印象,得兇狠地打回去。
「那場群毆里,『孩子王』被我打掉了兩顆牙齒,我胳膊和腿受了點擦傷。而你,尤珈,你的膝蓋流了一大灘血,到了晚上睡覺才發現。」
梅納德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他沒所謂地又翻過一頁書:「我對痛覺不是很敏感。」
兒時的話仿若一語成讖。再過了許多年,他確實對痛覺不敏感了——否則他活不下去。
過了這麼些年,他有了實力,有了地位,有了財富,又回到了這所孤兒院。昔日的院長換了副恭維畏懼的樣子,他說他只想聊些天,敘些家常話。
他確實只說了些話,說完後便乾脆地走了。當晚,那位院長便病了,辭下了一切事務,回鄉養病。等過幾年再聽到其消息時,對方已然病逝,是心病。
人性,人性,軟弱的人性,可笑的人性。
他另外找了個人當這孤兒院的院長。由於這所孤兒院的特殊性,自薦的人挺多。有人把它當做與克里斯多福接觸的跳板,有人把它當做斂財的工具。
他最終選擇了那個中年人。那中年人有過管理孤兒院的經驗,沒那些太單純理想化的思維,在最底層摸爬滾打過很長時間,懂得權力和金錢的小遊戲。
他們之間沒多少信任感。對方以為他別有所圖,於是小心翼翼護著那些孩子,用同樣恭維畏懼的神情對待他;他也不相信對方能一直保持初心,隔三差五來探查情況。
克里斯多福手下其他的孤兒院,相比之要正常一點,都是些普通的孩子。沒有天賦,沒有可利用性,或許是那老傢伙最後僅存的良心。
關於孤兒院的「權力易主」,克里斯多福找他談過。
這麼些年,他們保持著微妙的關係,彼此傷害,彼此利用,彼此嫌棄,明面上卻還能時不時開點幽默的玩笑——當然,是克里斯多福單方面開玩笑。
「你自己的孤兒院,毀掉了多少本可能走得遠的孩子,你自己心裡清楚。」他冷嘲熱諷著。
過早的成熟,會造成幼苗的衰竭。克里斯多福活了兩百年以上,做了兩百年的教育工作,不可能不懂。這老傢伙是個瘋子。
「可我最終培養出了你。尤珈,雖然你不承認,但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我塑造了今天的你。」克里斯多福笑得很噁心。
這話是專門為了噁心他而講的,他心裡清楚。
他平靜地看著對方,忽然也笑了。他又玩起了聊天遊戲,這回是在老傢伙面前,可以毫無顧忌,毫無愧疚,毫無收斂。
等他回過神來時,克里斯多福痛苦地捂著臉,坐在地上。對方那張看了就令人反胃的臉變得滄桑而陌生……算算時間,馬庫斯老師都花白了鬍子,克里斯多福本該也是。
這位擅於玩弄人心的老傢伙,這位失格的白魔法師、教育者,有朝一日也能品嘗到「精神攻擊」,真可笑。可惜,白魔法師們能自己調理自己的內心,他沒法兒令克里斯多福永久陷入噩夢裡。
他覺得有些無趣,抬腳想離開。正待這時,克里斯多福像個瘋子一樣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他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你是個瘋子,你也成了瘋子!到頭來你活成了你最討厭的人!哈哈哈哈……怎麼樣?把別人的精神摧毀的感覺怎麼樣?你其實很享受不是嗎?尤珈,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學生——」
老傢伙的腦袋掉落在了地上。
他收回法杖,繼續往外走。
第二天,仍舊頂著副噁心面容的克里斯多福,笑著向他打招呼,商量委員會的事務,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有時候也會想,或許他真的沉溺於這種「小遊戲」。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將自己所受到的創傷,施加給其他人,以此獲得快感。好噁心,好可怕。
又過了些年,他的同事們通通因為「心病」而離了職。一個貪污受賄,一個欺壓學生,一個與魔族有勾當。
新來的同事們中,只有一個是憑履歷卷進來的,另外三分之二出自克里斯多福的手筆。梅納德在裡面,因為克里斯多福想以此掌控他。艾莉西亞在裡面,因為克里斯多福想保護她。
說起來可笑,自那次戰爭過後的兩百年裡,整個大陸都還沒能夠確定下新的權力階層,潰散成一盤散沙。
皇室的成員們自然不會上戰場,但那時候趁亂發生了不少暗殺、數不清的逃亡,總歸都是他們自己關起門來的家事。
戰爭結束,和平期到來。
兩百年的養精蓄銳,兩百年的休養生息,兩百年的災後重建,大陸中心的生活水平發展得是如此迅速,幾乎是兩百年前所不可想像的。
即便如此,文明卻依舊沒能跟上生活水準進步的速度,仍有人想回到統治的時代,回歸舊有的秩序。
流落在外的「王子」和「公主」,簡直可以一起開個茶話會了。貴族們爭相辯證著自己的血脈正統,也有人想扶持出新的傀儡,總之打得不可開交。
這一年,流行的謠言轉變了新的說法:皇室正統是淺紫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