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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與土地無關,不會撼動那些人的根本利益。你只需要先抓幾個典型,敲山震虎,殺雞儆猴,剩下的人也只會夾著尾巴做人,不必憂心。」
蕭謙行抽絲剝繭給他講著,甚至比那學堂的夫子講得都要無微不至、鞭辟入裡,朝術聽完好生歡喜,若是讓蕭謙行去講授學識,他必然是最受學子歡迎的夫子,便是誰都不能及。
他逐漸聽入了迷,眼睛彎著,等蕭謙行說完,就抓著對方的手說:「你講得真好,就是我一個初通政務的人也能聽懂。玄序,你真是才華橫溢,我不如你。」
蕭謙行支著下巴:「若是你真的無甚優點,當初我也不會留你在身邊了。朝術,莫要看輕自己。」
這是太子第一次認真跟他說這樣的話,朝術的心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像是裝了一隻頑劣的小鹿,發了瘋似的跳動。
他先前一直刻意迴避著一個問題,現在卻不得不正視,於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玄序,你、你為什麼沒有離開呢?我不信你沒有那個能力。」
朝術在渴求一個答案,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對錯或者正確方向的答案。
偏殿的光線向來是昏暗的,今日又是一根紅燭擺在床頭處,只照出一團朦朦朧朧的光影,昏暗,曖.昧。
抬頭是朝術葳蕤迷頓的模樣,好似一句不輕不重的言語就能將他挫傷,漆黑的眼珠再也無法明亮起來。
蕭謙行直視他的目光,少有的語重心長:「朝術,你要記得,多數人的行予訁予訁為舉止都並非由無能為力可以解釋的,而是由本身的想法來操縱。」
他的語氣很溫柔,簡直就像是隨時織出一張獵網的蜘蛛,下一秒就能黏住獵物,讓它們都乖乖落網。
朝術是最容易受到蠱惑而被捕捉的獵物,他分明並不是很懂,蕭謙行的意思是他想留下來嗎。
可是為什麼?難不成真是對方喜歡……
不可能。
他冷酷地否認這一答案,想必是留在這裡有更多的好處吧。
朝術早前就想過了,他是不介意被利用,他抓著自己的精神依靠,蕭謙行能藉助他翻身,他們各取所需。
於是不等對方繼續,他就攥著蕭謙行的手指,喜笑顏開地說:「我明白了。反正你會讓我滿意的,我也會讓你快樂的。玄序,你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有這個自信和能力。
「待此事一結束,倘若我還活著,便帶你出宮。」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最後怎麼那麼像是立flag,幸好我是甜文作者(驕傲挺胸
第44章
朝術要不是得喬裝打扮去調查世家大族或達官貴人私底下藏匿人口一事, 哪怕是帶蕭謙行出宮一回也無礙。
但他不信任皇帝,總覺得老皇帝周身全是他人安插過來的探子,已經被鑽營得同那篩子沒什麼兩樣了。
那豈不是他多半剛踏出宮門就被人盯著了, 朝術心知自己又非全程都能甩掉那些眼線,自然得小心謹慎, 萬萬不可泄露了蕭謙行的蹤跡。
他是一點風險都不敢冒。
心裡惦記著此事, 換身衣裳的速度卻是一點兒不慢。
今日朝術穿得較為明艷清麗, 頭頂白玉銀冠, 是一身湖藍色的短領窄袖衫, 金銀線繡滾邊祥雲紋, 用的是那盡顯貴氣的綾羅綢緞。
腰上束著鑲玉金腰帶, 登雲紋的白鹿皮靴便利他行動,過於金貴的穿著, 又讓他不似尋常人家。
對著面前擺放的明鏡眨眨眼,鏡子裡靡顏膩理的小公子也用驚艷的狐狸眼扇扇眼睫,眼波流轉間儘是惑人之色。
不行,瞧著就是聰明過頭的妖艷賤貨,這般怎麼裝那無知天真的有錢人家少爺, 必須得將眼中的厲色褪去,再將那狠戾的氣勢收斂。
遲緩半拍,再給眼睛裡掐出水霧來, 果真有了那些懵懂莽撞的小公子模樣,這樣去那些世家大族周圍也不容易被懷疑警惕了。
朝術心知自己這張臉過於出色,但那在這之前他一直在深宮裡頭為四皇子做事, 真要出去置辦東西也不是這樣奪人眼球的裝束, 能認得他的人恐怕也沒幾個。
他譏誚想著, 今日他的所有舉動多半會觸犯了某些官宦利益, 哪怕是幫了一些平民也不見得會有多少人記得自己的好,不過他不在乎。
一切不過是他登天途的踏腳石而已。
杜如蘭作下的孽朝術也都一筆一划地給他記著呢,他將那些計謀都照單全收可不是任人挨打出氣的,他絕不會忍氣吞聲。
這些仇他會在之後一一報復回去,他就是這樣眥睚必報的小人做派。
其實一般有仇朝術都不會留著過夜,全是當場就報,看著他們那些高傲不可一世的貴公子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會更加愉悅。
不過昨天顯然是蕭謙行那邊更重要,朝術也只能先將報復這人的心思先放一放,轉頭就給杜如蘭等人準備一個「驚喜」。
天剛露出魚肚白,遠處黛山顯出墨暈染過的痕跡,飛鳥至天邊盤旋而過,悄無聲息地從行人面前飛走。
朝術悄無聲息地出了宮門。
偌大的皇宮也並非只有一處可以進出宮的地方,不過也只有靠近京城中心那處更受人重視而已,其他宮門口讓人忽視得居多。
身體殘缺之後,他其實也不大愛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