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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飲得幾人倒沉悶起來,他們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去,朝術每每說一兩句都會叫杜如蘭刺回去,久而久之他也不想開口了。
這回張箋長了一個心眼,讓店小二上的酒是不醉人的,但滋味頗不錯,剛流進味蕾之時有些苦,後面回甘起來,有種綿長的韻味。
朝術吃酒吃得多了,唇瓣上都沾了不少晶亮的水光,只他一抿去,那薄潤的唇就更鮮紅。
其他人很難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朝術原本就有種魔力在,狠厲無情與美艷柔軟的氣質奇蹟般地雜糅在一起,征服他就像是馴服野獸一般。
任何一個有志向的男人,大抵都會被他這種特質給吸引。
若是愛不得,叫他那漆黑的瞳珠里不得不映下自己的身影也是極好的。
朝術卻不作多想,房間裡擺放的沙漏在窸窸窣窣地流溢著,時間點點滴滴過去,他就有些急迫了。
且不說回去晚了盯梢之人會懷疑,就連宮中也會落了鑰,長時間逗留宮外,那頂頭上司絕對會不滿。
耳目回去同四皇子說他是因喝花酒喝到深更半夜才回去,還迫不得已在外面留宿,四皇子聽了後難不成還會幫他遮掩一二麼。
朝術心煩意亂時,忽地靈機一動,對張箋說:「此事就拜託張大人了,四皇子也是赤誠,為皇上一片孝心,您多擔待了。」
張箋張了張嘴,悶頭飲了一口酒,反應極快地接話:「公公既然解釋得如此清楚,在下豈有不應之理。」
他們在這打什麼馬虎眼,杜如蘭冷笑,卻也知道這兩人必不可能在他面前實話實說,就只能將怨氣給強壓下來。
嘴上冷嘲是必不可少的,他譏誚道:「朝術,你在四皇子底下可真是一條忠心的走狗,事事都要替他周旋。」
朝術本來就是要讓杜如蘭誤會,也不介意對方這樣說他,抿唇一笑:「身為四皇子的奴才,自然該為主子盡心竭力,盡忠職守。」
杜如蘭被他這句話硬是氣得心口作疼,他磨著牙說:「希望四皇子養著你這白眼狼,日後不會被反咬一口。」
朝術站起身,揮一揮袖袍,他本想瀟灑地說一句這就不勞煩公子關心了,沒想到那衣擺過長,他靴子踩上去還差點摔一下。
踉蹌著穩住身子,他以為杜如蘭會順勢嘲諷譏笑自己,卻沒想到對方死死盯著自己不合身的天青色衣袍看。
還問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這身衣裳難道是張指揮使的?」
他的黑眼珠在兩人身上打量一圈,面色一下鐵青了。
張箋神情一下變得古怪了,杜如蘭的話和目光讓他這個早就通曉男女之事,也明白龍陽之癖的人立刻醒悟過來,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他此前還並未多想,哪怕是昨日中了招,也還是將朝術當成以前鄰家年幼小弟看待,多餘的心思並不曾有。
現下聽杜如蘭不悅的話,他瞧著朝術訝然的表情,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尤其是朝術不但不解釋,還反問杜如蘭「這又與杜公子何干」時,他的心跳速度驟然攀升到頂峰。
好似在情敵面前勝利,張開自己華麗精美羽毛炫耀的雄性。
得意,歡喜。
杜如蘭的神情徹底變得難看至極,他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心知這樣打擊朝術是無用的,反倒將他自己氣個半死,倒不如用心琢磨一下該用何計謀只取毒蛇的七寸。
朝術見迷惑杜如蘭順帶膈應他一下的目的達成,也不再久留,告辭後轉過身就走。
這下圓桌上就只剩張箋杜如蘭二人了,杜如蘭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乘,便道:「張指揮使可要將眼睛搽亮點,朝術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別被他賣了之後還為他數錢。」
「杜公子,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君子所為。」張箋笑吟吟的。
杜如蘭唇角翹起,弧度冷冽生寒,這被京城無數人畏懼嫌憎的大惡人張箋有何資格說出這樣一句話。
「朝朝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即便是,張某也甘之如飴。」甩下這句話,張箋也起身告退離開。
「砰」的一下,拳頭錘在桌子上,震得酒杯晃蕩跌落。
「朝朝。」那二字纏綿旖旎地縈繞在杜如蘭口中,「叫得可真親密。」
朝術回去的途中打了個噴嚏,不過他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注意著回去的途中都儘量走那小道,避開行人的視線。
身上的袍子確實大了些,走路時基本上都要提著,他皺了皺鼻子,安慰自己到了花樓就將衣裳換回來,逼迫自己忽視身上的不適。
阿楠還在院子裡等著,朝術頷首,高個的太監就來匯報他不在時所發生的事。
「那二人並未起疑,偶爾來聽的牆角也被奴才糊弄過去。」
朝術勾唇:「辛苦你了。」
「是奴才應當做的。」
房內暖香陣陣,帶了些催.情的效用,朝術嗅著就皺緊了眉,趕緊進了內間將衣衫換下,他也不忘在自己的脖子上掐了幾個紅痕,做出流連美人鄉的著迷痴態。
走前他也沒忘了把解藥給那女子用上,之後便迅速離開。
出去時盯梢的人果然沒有懷疑,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凌亂衣襟下散開的脖子細看,朝術盡力忽視掉他們的視線,回宮後還沒來得及落腳,就讓四皇子的人給叫去了。
他吃驚地想著,這二人小報告打得挺快,還是說杜如蘭將他的事給捅出去,惹了蕭子宴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