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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初的仇恨怎麼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洗刷乾淨,它們只會堆積得越來越深,變成一塊腐肉,刮不下來剔不掉。
同舍的太監注意到了朝術居高臨下,輕蔑冷笑看他的視線,對方殷紅好看的唇瓣翕張,他原本癱軟的身體不知哪來了些力氣,像條蛆蟲一樣掙紮起來。
兩個抓著他的太監都差點止不住,掄起蒲扇大的巴掌惡狠狠地扇在他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鼻下蜿蜒出淋漓的鮮血才停下。
剩下的也沒什麼好看的,解決一個蠢貨不算什麼值得慶幸的大事,朝術的另外幾個仇人還在得意過著瀟灑日子,經過此事之後,想必他們也會安分一段時間,連頭都不敢冒一下吧。
朝術完全不知道,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他搞這一出算是得罪了不少人,都是些手腳不乾淨又愛貪小便宜的。
畢竟真正得寵的人是不會給自己落下一個出賣宮人物品的把柄在身上,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
不過他不在乎,發生這些事還多虧太子提點他的,況且只有身上背了把柄,背後依靠的人只剩主子一個人,才能更加獲得對方的信任。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永遠都忘不了太子當時隱晦地提醒他的那一幕,少年長身玉立,笑意吟吟。
「只要順著父皇的心意,萬般事都好解決。朝術,好好抓住機會。」
他腦子轉的很快,立刻領悟到對方的弦外之音,所以在之前就放任了自己旺盛燃燒的野心,踏出了那不該踏出的一步。
朝術望著太子一身月白背對著他的身影,依然覺得對方如同大慈大悲的菩薩,是來普度他的。
對方為他指引了一條嶄新的道路,助他浴火重生,是他永世都夠不著的白月光。
哪怕最後他走入了地獄,也是自己愚鈍,走岔了路。
令朝術沒想到的是,之後居然並未有人在宮裡提及這件事,尤其是造成搜查事件發生的他,完全是隱於幕後的狀態。
既然沒有聽見跟自己相關的消息,朝術也就不用再為此而擔憂了。
只是某天在皇帝來時,他對上了那被安排行事的老太監德公公的眼神,心中一驚。
對方眸光閃爍了一兩下,朝術心中多了幾分揣測。
也不知是夏日殿內的冰盆放得太多還是怎麼的,他竟然從脊背爬出強烈的寒意,仿佛渾身的白毛都要豎起來了。
這時候他才深刻地領會到石公公之前說過的,在宮裡頭最好做個不聞不問的人是什麼意思了。
有時候人太聰明了,反倒提心弔膽,不如愚蠢一點,反倒活得沒心沒肺。
應該把這件事完全從自己的腦子裡剔除了。
朝術原本以為之前那事就算是掀過去翻篇了,不會有人再知曉,可沒想到石公公光憑宮中的發生的大事就直接將罪魁禍首鎖定在他身上了。
「你是當真不怕死啊,朝術!」石公公擰著他的耳朵,尖細的指甲抓得他生疼。
「嘶,痛痛痛!」小太監委屈巴巴,不解道:「石公公,我究竟怎麼了嘛,我不過是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下令的是皇帝,做事的是德公公,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倒是真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哼。」石公公眼神複雜地看著朝術,他心裡是不大相信對方真能有這樣好運,居然完全置身事外。
這事兒啊,多半還是背後有人在操縱,不過還是不要讓這孩子曉得了。
以對方八百個心眼子的性子,怕是又得整宿整宿地睡不著,就得琢磨死這事兒。
石公公在心裡下了決定,也沒想著要把此事輕拿輕放,如果不給朝術一個深刻的教訓,這個膽大包天的臭小子指不定下次還衝動地干出什麼事來。
他冷哼一聲:「你可別忘了,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朝術,你可給我記好了,在宮中不可太天真,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傅,趁早打消利用貴人的這個念頭,否則以後有你好果子吃的。」
朝術不甘心地咬咬唇,卻還是說:「好。」
「今日你便去那井裡頭提十桶水,小懲大誡。」
那木桶本就沉重,從偏殿提過來費勁兒極了,又耗費力氣又磨損肩膀,是東宮最不受歡迎的活計。
朝術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在看見石公公臉上不容改變的表情,還是不情不願地同意:「……是。」
不曾想,在接受懲罰時,竟然還叫他碰上了太子蕭謙行。
第12章
石公公並未親自來監督他,但朝術完全不敢生出半點偷懶的心思。
偏殿的院子陰森森的,完全不似正殿那般巍峨高大金碧輝煌,那口井立在正中央,周圍還種了不少柳樹。
朝術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就想起宮中的某些傳聞——據說宮裡頭有不少跳井身亡,或是被人暗害拋屍在井裡,這些人都非壽終正寢,怨氣橫生,於是便化為了厲鬼。
而這些柳樹,便是風水大師經過精心測量布置,栽種於此處鎮壓厲鬼的。
朝術握著桶的雙手緊了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渾身發顫。
就算他心機再深重,說到底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有幾分稚嫩在身上。
但懲罰是必須接受的,朝術即便是再如何不情願,也得壯著膽子去那井裡頭提水上來。
他在心裡默念了許多有名有姓的神仙,什麼觀世音菩薩,什麼土地神,總之能求得都求了一個遍,就是希望保佑他不要碰到那些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