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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術對上德公公的視線,一個錯眼就老實下去了。
皇帝瞧出來朝術是個不安分的,還藉此敲打了一番蕭子宴:「不要到時候讓一個閹奴爬到你頭上來,還反過來制衡了你。」
蕭子宴滿不在乎:「父皇多慮了,那小東西就是看著機靈,實際上也只是有點小聰明而已。」
「像他們這樣的奴才,也只能攀附著我們才能活下去。若是我們不要他們了,他們就只能被踩在腳底。」
皇帝龍心大悅:「吾兒心中有數便好,朕心甚慰。」
……
關於帝王同四皇子的密談,朝術是不知曉的。
他舔了舔舌,一心只關注那一樽聖旨,只它降下來拿到手上後,更是心如擂鼓。
從此再也沒有卑微低賤的最底層小太監,而是東廠的二把手——朝總管。
求了那麼久的權勢,如今輕而易舉地就掌控手中,朝術還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他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夢醒後他就還在當初陰暗濕冷的宣春宮,是哪個低賤得比畜生還不如的小太監。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受到突然蔓延的尖銳疼痛後,朝術才逐漸冷靜下來——
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
他坐在窗邊,靜靜地注視著逐漸蕭條寂寥的景色,幽幽地嘆了口氣。
既然想到了宣春宮,他倒是不介意去一趟。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他好不容易爬到這個地位,怎麼能不去仇人面前表現一番呢。
朝術沒想到,從前他的主子,原來的婕妤竟也會討好他,在他面前說些討喜的話來恭維。
姿態……竟也是和他以前無二的低賤啊。
原本他只是隨意走走,只想看看曾經的那些「老熟人」,卻沒想到婕妤會親自接待自己。
他不知道婕妤這人自打上回那件事就讓皇帝給惡了,算是打入冷宮的狀態,在這逢高踩低的深宮裡頭,每日都很不好過。
但她是主子,即便沒有一兒半女傍身,再難過也難過不到哪裡去。
朝術漫不經心地想著,她沒有吃過殘羹冷飯吧,那都算好的了,他還記得在宣春宮時,自己臉平日裡畜生的口糧都惦記。
「朝公公……」婕妤臉上堆滿了笑容,伸長了自己白皙純潔的脖子,露出一副柔順的姿態。
見到朝術並不把她放在眼裡,明顯走神的姿態時,便恨恨地掐著自己手掌上的軟肉。
這一絲泄露出來的恨意就讓朝術捕捉了個正著,如此相似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某些很不好的回憶。
僅僅只是簡單的忽視就已經受不了了嗎?他可沒做什麼讓婕妤勉強的事情。
朝術有些反胃,從前的經歷就像是走馬燈一樣放出來,讓他難堪的、卑賤的、痛苦的。
陰冷似毒蛇般的眼神落在了婕妤身上。
所以,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放過你呢?曾經你施予在我身上的,我現在會百倍奉還。
朝術待不下去了,那些羨艷嫉妒討好的眼神看多了也只會意興闌珊,他現在要做的也只是報仇而已。
若是堂堂婕妤降為「宮婢」,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計會怎樣呢。
打入冷宮?那可太便宜她了。
權勢的好處比朝術想像的還要美妙,他現在就像是抱著金磚的富商,無論是做什麼都可以。
一句話只要吩咐下去,就有無數人爭先搶後為他做事。
哪怕是欺壓一屆宮妃,也不過是隨心而為的事。
朝術一開始還小心翼翼,不會在一開始就讓自己的把柄讓人抓住,但四皇子替他做了決定。
婕妤真成了宮女,又體驗了一把多年前還是秀女時的戰戰兢兢生活。一朝天堂一朝地獄,饒是朝術這個罪魁禍首都免不了大吃一驚。
他去浣衣局瞧見了對方洗衣服的姿態,原本十根纖纖玉指現在腫得像是胡蘿蔔,看起來醜陋不堪。
婕妤也知道自己是被報復了,徹底撕下討好的妙控,猙獰嘶吼:「朝術,你得意不了幾時的。你也不過就是個閹人而已,若有朝一日失寵,你的下場會比我還更慘——!!!」
悽厲哀嚎的姿態哪還有以前少女般天真爛漫的模樣,這才是婕妤的原本面貌。
「瞧這小宮女,多舌,還認不清自己的地位。」朝術眼神淡淡的,「掌嘴二十下,好好教教她規矩。」
朝術現在一開口,就有的是人替他做事,立馬就有人上來把婕妤臉扇得跟豬頭似的。
大仇得報,他翹起了唇角,轉過頭卻差點撞在四皇子的身上。
沒想到蕭子宴居然會願意踏足這樣髒亂的地方,還握著他的肩沒讓他摔倒。
朝術不敢掙扎,就聽見四皇子用低啞的聲音告訴他:「現在先快活著吧,接下來就忙起來了,你的日子可能沒那麼好過了。」
朝術難言地看著蕭子宴,臉上滿是愕然。
很快他就知道四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今年的這個除夕註定是不安穩的,太子入獄,朝堂震盪。
無數人因為這個消息平靜不下來,他們奔走呼告,就連京城裡都變得安靜不少,街上叫賣的聲音少了許多,商販們的小道消息飛滿了天。
天氣霧靄暗沉,仿佛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現如今連一個好年都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