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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天又是被關局子又是被威脅又是被跟蹤,換一般人,鬼才待在這裡,能走早就走了。」伍琳琅說。
「抱歉。」鄧曙再次羞愧。
「我很好奇你們開會的時候究竟是怎麼妖魔化斯賓塞的。」顧渢止說。
「妖魔化」這個詞用的可以說是相當靈性了,鄧曙沉默了片刻道:「很難形容,那天一連開了七八場會議,都是上面下達的紅頭文件,一變再變,要我們領會精神,向下傳達,起初是說『無條件依從聯合國執行官』的條例被從章程中刪除了,請各位審慎對待,等到傍晚的時候,口風就變成了『遇見號稱斯賓塞出身的人員第一時間上報省級監察機構,並採取限制措施』。」
「理由?」顧渢止瞳光微凝。
「威脅公共安全。」鄧曙說。
「我們怎麼就威脅公共安全了?!」伍琳琅差點兒跳起來。
「你問他沒有用,他的階層還不足以知道具體原因。」顧渢止舉手阻止伍琳琅的發作,「體制這個東西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為人類具備『依從性』,依從性使得人類會無條件執行上面下達的指令,在依從性的基礎上體制可以將指令的效率最大化,開展各式各樣足以改變歷史的行為活動。」
「說的沒錯。」鄧曙苦笑了一聲,「其實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無論是『聯合國執行官擁有戰略指揮的最高權』還是『對著聯合國執行官開槍』在我們看來都沒有區別,畢竟不是聯合國執行官決定人員的去留和薪資的高低。」
「是啊,絕大部分人連斯賓塞是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們的上級卻可以決定他們乃至他們孩子的未來到底是步行十分鐘還是擠兩個小時的地鐵通勤。」顧渢止若有所思道。
「好慘……」伍琳琅懵了兩秒說:「我本來拳頭都硬了,但聽你們這麼一說,又覺得人人都好慘……」
「斯賓塞人在受苦,一線警隊在受苦,濱城的百姓也在受苦,那到底是誰從中獲益了呢?!」盛歡說:「我不理解!」
鄧曙搖了搖頭道:「我還是知道了些許內情,可能絕大部分人都還蒙在鼓裡。」他望向如火海地獄般的遠方城池,眉峰絞繞,「大難當前,我們卻還在彼此內耗。」
幾人作為最後一批人員跟著特警部隊離開了搖搖欲墜的航站樓,顧渢止道:「所以濱城現在是什麼狀況?」
「如你所見,大面積的地裂還有岩漿,城中除了一小片高地區域還沒有受累,其餘地方都亂了套。」鄧曙說:「地質學家正在分析原因,但暫時還沒有得出結果,我們能做的僅僅是將居民轉運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難。」
「十多年了!!都過去了十多年了!!」熊提冷不丁出聲,他若大夢初醒般吶喊道:「那些該死的地質學家還沒有找出原因嗎!!他們怎麼能夠忍受苗苗孤兒院同樣的悲劇在發生第二次!!他們都是些尸位素餐的混帳東西!!」
「你也知道苗苗孤兒院?」鄧曙微有詫異。
「他是苗苗孤兒院的倖存者,唯一的倖存者。」顧渢止聳了聳肩說:「長胖了一點,不然你興許能第一時間認出他。」
鄧曙幾乎沒怎麼思索便恍然了,「他是那個叫小熊的孩子?!」頓了頓,他沉下臉來道:「小熊,如果你真的這麼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呢?你是斯賓塞人吧?斯賓塞人本就擁有比普通的地質學家更廣闊的人脈關係和資源,更有所謂『超能力』,你不靠自己卻在這裡一味的埋怨別人,難道指望餡兒餅從天上掉下來嗎?」
熊提的瞳孔驟然間收縮,他像是遭受了重創般渾身僵硬,嘴唇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鄧隊!」伍琳琅顯然不能容忍這番說辭:「你不是受害者就不要擅自揣測受害者的心理!你沒看到也不代表別人什麼都沒有做!再者,斯賓塞人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手眼通天!」
「不琳琅……他說的也沒錯。」熊提反握住伍琳琅的手腕,低語:「我不夠勇敢……也沒本事,當初就什麼都沒保下來,現在仍然只能眼睜睜看著……」
「大熊!」伍琳琅急聲道。
「我其實也斗膽回想過那天的情形……我在想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的,我做了就能改變那一切——但我想不到!我想不到哪怕一點!」熊提痛苦的哀嚎:「我真的沒腦子,沒謀略,沒本事,好沒有用!!」
鄧曙看了他一眼,唇角翕動,顯然還想再斥責教訓幾句,但最終沒說什麼,只是輕哼了一聲走了,他是個急性子,腳步飛快,將顧渢止也甩在了背後。
顧渢止凝睇著他的背影,歪了歪頭,神色渺遠,那廂盛歡靠近,低聲道:「學長,你不生氣麼?」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啊……」顧渢止若有所思道:「鄧曙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我們現在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這些現象都跟異種有關。」盛歡說。
「沒錯。」顧渢止說。
「可是是什麼異種呢?我們現在沒有辦法知道。」盛歡說:「連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更沒辦法知道應對之法——」
話音未落,他聽見顧渢止的手機響了起來。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的手機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他們之於斯賓塞總部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遠了,也失聯了。顧渢止摸出手機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旁邊寫著「已被120名用戶標註為詐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