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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臨睡前,半雪搬著一摞話本,對宴會上可能出現的種種情形做了無微不至的分析,提醒她千萬小心。
在那些風月話本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意外便是水酒相關,或是侍人不小心打翻了酒水沾濕衣裳,又或是其中被人動了手腳……
後者誇大其詞了些,但前者卻極有可能。
洛之蘅聽得好笑,卻也記在了心裡。
謹慎一些總歸不會出錯。
太子無視了她的建議,仍懶洋洋地坐在石凳上,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沒那麼誇張。」
半雪的那些話本中遭殃的皆是女子,也沒瞧見過男子橫遭濕裳的戲碼。
這般想著,洛之蘅便也沒有強求,只自顧自地遠離了水榭的入口和石桌。
小廝端著漆盤小心翼翼地步入水榭,按部就班地置好新茶,收好冷透的茶壺,低垂著頭無聲退開。
半分疏漏也沒有。
這麼長時間滴水未入,難免口乾。
太子順手端起茶盞喝水,呷著茶水潤喉的間隙,抬眼覷向洛之蘅,好似在說:看吧,都說了是你小題大做。
洛之蘅被他幼稚的反應逗笑,正要抬步過去時,變故陡生。
原本走得四平八穩的小廝不知踩到了什麼,忽然間一個趔趄,手中的漆盤歪向一側,茶壺順勢滑落,小廝眼明手快地伸手攔下,身體卻不受控地摔倒在地。
洛之蘅眼睜睜地看著小廝摔倒時撞到了太子端著茶盞的手臂,又眼睜睜地看著太子手腕一晃,再眼睜睜地看著他手中的茶盞不受控地錯開唇邊,尚未飲盡的茶水傾瀉而下,分毫不差地打濕了他的衣裳。
太子:「……」
洛之蘅:「……」
第22章
前腳才對洛之蘅的躲避之舉不屑一顧,後腳就慘遭橫禍。
饒是太子,也沒能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他維持著單手握杯盞的動作,有些僵硬地低眸看去:
群芳宴百花爭妍,顏色定然五彩斑斕。為了不落俗套,他今日特意穿了件銀絲暗紋的霜白長衫,乍一看衣裳平平,陽光一照,雜糅在衣裳圖案中的銀絲便會隱約泛起細閃,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很是別出心裁。
美中不足的是,衣裳顏色淺,藏不住塵垢。但只是賞花而已,頂多行走間碰上些許葉片,又能有什麼煙塵?
萬萬沒想到!
原本萬無一失的盤算,竟在這小小的涼亭水榭中功虧一簣!
泡開茶葉的水帶了些微綠,如今盡數潑灑開來,很開便在前襟暈出一片巴掌大的水漬。落在霜白的衣裳間,說是刺眼都不為過。
太子看得眼疼,一言難盡地別開視線。
小廝自知闖禍,連滾帶爬地跪起來,連連磕頭請罪。
太子捂著心口,咬牙切齒地道:「孤的——」衣裳。
「雇的人手難免出岔子,阿兄趕緊擦擦。」洛之蘅急中生智地續上他的話,忙將手帕遞他。
太子自知失言,咽下後話,接過手帕恨恨擦拭起來。
似乎意識到貴客的惱怒,小廝愈發驚惶,告罪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起來吧。」太子勉強分給他一個眼神,毫無情緒地道,「本公子還不至於因為一樁意外為難你。」
小廝感激涕零地磕頭道謝,抱著漆盤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戰戰兢兢地侯在一邊。
太子努力擦拭著衣襟上的擦水漬,餘光掃過竭力忍笑的洛之蘅,語帶威脅:「想笑?」
洛之蘅掩飾似的輕咳兩聲,竭力抑制住上揚的嘴角,想說「阿兄誤會了」。話到嘴邊,忽然改了主意,試探著問:「想笑的話……阿兄允嗎?」
太子:「……」
太子一字一字地道:「你、說、呢?」
寥寥三字,仿佛是從牙縫中蹦出來。
那就是不允。
洛之蘅在心裡頗為惋惜地嘆了聲。
太子似有所覺般地抬眼,看到洛之蘅因為竭力忍笑而發顫的唇角,沉默片刻,道:「……洛之蘅。」
「阿兄我沒笑。」洛之蘅迎著他的視線,努力顯得毫不心虛。
太子:「……」
「我說了不許你笑嗎?」太子深吸一口氣,憤憤道,「想笑就笑,我還能強迫你忍笑不成?」
洛之蘅識時務地搖頭:「……不能。」
太子微眯起眼,語氣不善地道:「那你是想讓我求著你嘲笑?」
洛之蘅:「……」
「不想不想。」洛之蘅連連擺手。
原本已經被她竭力驅散的笑意捲土重來,她看著明明神情憤憤,卻始終沒有爆發的太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太子:「……」
太子擦著茶水漬的動作愈發用力。
洛之蘅笑過之後清清嗓,想了想道:「茶水漬輕易擦不乾淨,總歸今日已經賞過了花,不如咱們就此回府?」
太子顯然也不想穿著這件沾染了茶漬的衣裳招搖過市,聞言點點頭,正要同意之時。
一旁沉默已久的小廝終於小心翼翼地出聲:「府、府中有衣裳供這位公子更換。」
「?」太子抬眼看過去。
察覺到他的疑惑,小廝鼓足勇氣解釋:「夫人擔心群芳宴上出意外,提前做了很多準備。」
太子:「包括提前給客人準備更換的衣裳?」
小廝誠惶誠恐地點頭。<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