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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蘅:「……」
*
自廿日下過大雨後,一連三日,寧川都是極好的天氣。
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卻不炎熱,照在身上很是舒適。
這樣愜意的好時光,窩在屋裡難免顯得荒廢。
是以這些日子,洛之蘅便占了花園的水榭,鋪開紙張,作畫賞花,很是怡然自得。
微風輕拂,水榭中不時傳來錦鯉在池塘中躍起躍落的擊水聲。
洛之蘅最後一筆落定,斂袖擱下筆。
等候已經的平夏和半雪適時上前,一人給她拭汗,一人給她遞茶。
半雪笑道:「郡主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洛之蘅順勢落座,接過茶水慢慢啜飲。
稍頃,抬眼問:「阿爹呢?」
平夏道:「奴婢方才過來時,看見王爺在演武場正和南侍衛過招呢。」
洛之蘅:「……」
她就知道。阿爹將頭疼不已的大麻煩塞過來,自然無事一身輕,能肆無忌憚地尋人過招。
難怪他一接到太子將要抵達寧川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把她接回來。
洛之蘅輕吁口濁氣,對兩個侍女道:「明日家裡要來位遠客,你們記得提醒管家,約束著些府里的人,別讓他們沒規沒矩地衝撞了客人,仔細惹禍上身。」
「是,奴婢明白。」平夏應下,又問,「郡主可還有旁的吩咐?」
洛之蘅想到什麼,垂下眼睫,握著瓷杯的指尖緊了緊,因為用力泛出些許微白。
她抿了下唇,緩緩道:「他住在府中這些時日,你們倆也警醒些。別……離我太遠。」
洛之蘅說得隱晦,兩個侍女卻頓時意會。
她們不約而同地齊聲應「是」。
平夏去尋管家。
半雪留在水榭看顧洛之蘅。
坐了大約有一刻鐘,洛之蘅才起身預備回房。
半雪收拾著桌案,這時才看清畫上的內容:
是幅人像。
畫中一位青衣男子負手而立,身姿頎長。
郡主的畫技高超,將男子的全身細節描繪得淋漓盡致,就連腰間玉玦的紋理都清晰流暢。
獨獨空下了五官面貌。
半雪輕嘆了聲,將畫作捲起,跟在洛之蘅身邊,問:「郡主畫的是那日破廟避雨時偶遇的公子?」
她當時只是順著郡主的視線撇了眼,沒看清那人的相貌,可已然能從畫中的裝束猜出一二。
洛之蘅點點頭,輕「嗯」了聲。
半雪窺她的神情,見她不欲多言,識趣地沒再追問。
及至寢居,安頓好洛之蘅,半雪復又拿起畫作問:「這幅畫奴婢還是照舊處理?」
郡主不常畫人像,一旦畫人像,便會空下五官,畫成後也不留存。
這種事半雪已經經手多次,可還是次次都會謹慎地再詢問一次,免得郡主臨時變了主意。
畢竟畫一幅人像費時又費力,一旦損毀,幾乎沒有復原的可能。
洛之蘅「嗯」了聲。
半雪習以為常地應聲,熟稔地轉身離開。
正要踏出房門時,忽然聽到落之蘅的聲音。
「等等。」洛之蘅叫住她,停頓片刻,輕聲道,「算了,留下來吧。」
*
將夜時分。
寧川城最負盛名的酒樓人聲鼎沸,喧嚷嘈雜。
亂糟糟的聲音隔著房門鍥而不捨地傳進來。
冬凌看了眼倚在窗邊,自黃昏時分眉心就一直未曾鬆開過的男子,笑道:「殿下若是覺得吵鬧,不如出去走走?」
寧川是南境的主城,最是熱鬧繁華不過。
如今這個時辰,無論在哪兒,都是大同小異的喧鬧。
但客棧縱然再大,仍是把所有的聲音都困在一處,到底壓抑。
相比之下,客棧之外的疏闊之地仍是躲清閒的不二之選。
稍加權衡,男子頷首道:「那就出去走走。」
他略略理了衣襟,便打開房門,預備出去走走。
門一開,原本還有所顧忌的聲音此刻一股腦兒地涌過來。
無非都是些說鬧逗趣兒的話,窮極無趣。
男子眼中露出些許不耐,皺著眉朝樓梯走去。
樓下的話題千變萬化。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誰提了一句「小郡主」,室內忽然一靜。緊接著,又掀起比方才更熱情的討論:
「說起來,我三日前恰好碰見南境王府的車駕,可惜馬車窗閉簾垂,沒能瞧見小郡主的真容。」
「啊?不是說小郡主往年都要在雲間寺過了浴佛節才回來,怎麼今年這麼早?」
「我還想著過段時日去雲間寺碰碰運氣呢!」
「……」
眾人都在為小郡主突如其來的行程變更而惋惜。
只有年輕的客商滿臉不解,不明白這位「小郡主」為何能得大家如此推崇。
熱心的百姓積極道:「南境王你知道吧?當年親率五萬親兵,在同南越的對戰中大獲全勝。這些年來,他雖不掌軍權,可單只是坐鎮南境,便能讓南越小兒聞風喪膽,不敢進犯。小郡主就是南境王唯一的女兒,生得是仙姿玉貌,容色無雙。放眼南境,都找不到一個在容貌上可以同她一較高下的女子……」
「還不止呢,小郡主心地也善良得緊。前些年南境水災,南境王率府兵前去平災,小郡主便在寧川開倉救濟災民。要我說,小郡主就是神女轉世,下凡來造福咱們南境呢。」<hr>